第491章 鱼骨胶

苏酥打了个哈欠，在雾气缭绕的浴桶里，她好像觉得自己又困了？

唤来蘅风：“莫离是加了安眠药物么，怎么我才刚睡醒，一会儿又困了？”

蘅风：“许是姑娘方才说话乏了？既然困了，您就歪一会儿吧。”

苏酥摇了摇头：

“不睡了，免得晚上再睡头疼，你与我再说说话，解一解睡意。”

蘅风手执木勺，倾身坐在浴桶边为她梳理长发。

“好，姑娘想聊什么？”

伸手撩开苏酥披垂在后的湿漉墨发——温热水汽蒸腾之下，伤口变得嫣红遍布，以她原本白皙肌肤为底，像极了一副雪景落梅图。

苏酥感受到了蘅风动作一僵，螓首微偏：

“还是很吓人么？”

蘅风收敛心绪，动作从容的为她浇淋药浴之水。

“一日日好转了。姑娘莫要急，这并非人间寻常之火，好得兴许没有这么快。不过莫离大医倌医术高超，神域那边也总派人送来宝药，您的伤早晚能治好——这不，大医倌说了，等您沐浴完便为您换第一层皮，一共换七层，换好之后便可和从前无异。”

“换皮？！”苏酥吓得一个激灵，困意去了大半。

“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我不要夺舍，更不要变成妖，就要这副爹妈给的身子！”

“姑娘放心！这一点还是魔尊亲自说的，大医倌也是被驳斥得没办法了，冥思苦想，翻遍了魔宫所有医术典籍，这才想出用冥沙换皮塑骨的法子。”

苏酥眯了眯眼：“什么东西？”

蘅风捂住了嘴角，低下头不肯再说。

等苏酥要撑着浴桶起身时，她才妥协开口道：“是大医倌不让你知晓，说你看中这一副皮囊，只是这身子实在破败不堪修补，若不要寻新的妖身魔体，也只能用一些假皮假骨……怕你不愿意，这才先隐瞒着。”

苏酥叹了一声。

“是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真有肉白骨之术……罢了，只要还让我当人，不去剥夺别人的性命，假皮假骨的我不在乎。”

蘅风：“姑娘……”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莫离的声音。

“既然你不在乎，那老夫就好办事了！丫头，你试着碰一下身上的伤口，看还疼不疼了？”

苏酥下意识轻触，惊喜道：“不疼了，这药浴真真么神奇？”

莫离：“那也没有，只是烧了一锅麻沸散。”

苏酥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硬麻麻的，完全不知痛。

“若是魔人好办的很，一记离魂咒便可以止疼无感，你还偏是个肉体凡胎，害老夫拉下脸去和神农药宗要了这些麻沸散。行了行了，药效起了么？那老夫进来了，今日为你换第一层皮。”

蘅风惊：“姑娘没穿衣裳呢！”

莫离阴阳怪气：“老夫一把岁数了，再说了，老夫眼里只有病患没有什么姑娘。”

蘅风还是伸手拦阻：“那也不行，还请大医倌赐下医治之法，奴婢再去一趟神农药宗，请一位女大夫过来为姑娘医治！”

莫离跳脚：“神农药宗的女大夫，你说圣姑琥珀？那你真是要害死你家姑娘了！罢了罢了，老夫早知你一根筋，那就把偃手拿来，老夫隔着屏风医治总行了吧？”

苏酥脑子里划过一丝想法。

只是想法快若闪电，她一时捕捉不到，让莫离一打诨便又过去了。

蘅风还是很担心：“这行么，这偃手这么粗，我家姑娘皮这么薄，别弄出什么岔子来！”

莫离：“还能出什么岔子，能比她现在更糟么？再说了，你家姑娘皮薄是不可能的！”

苏酥悠哉往后一靠，头枕着浴桶道：

“那第一次手生，您不如先拿我身上最厚的皮先练习一下？”她示意蘅风把腿架起来，把后脚跟对着屏风。

去一波死皮先。

莫离完全没有领会，而是非常耿直道：

“不必，你脸不是没烧伤么？”

苏酥：……

*

换皮塑骨开始。

莫离弄来的冥海沙，是从冥海之地挖来的一种鱼胶骨，可变化万形，但由于数量稀缺，又加上冥海危险，所以存世很少。魔宫也仅仅只有一些，莫离豁出老脸四处求买，刚凑齐足以治疗苏酥的用量。

以此鱼胶骨为底，莫离配上了不少天材地宝，珍贵材料。又放入三味真火真煅烧了好几日，这才大成。

若为骨，则取苏酥耳后软骨与之交融适配。

若为皮，取苏酥身上一寸完整人皮模仿出一般无二的皮肤。

若为毛发、器官皆是一样的。

莫离从一只冒着寒冰气的盒中取出一整张人皮，他动作轻柔，目露疼爱之色，轻道：“不容易呀，不容易呀。”

苏酥隔着屏风，笑着道：

“您摸它等于摸我，如此为老不尊，不太好吧？”

莫离手一顿：“不可胡言！我只是舍不得它……费了老夫多少工夫！”

一边絮叨着，一边再看向那皮，他也失去了爱抚的兴致。

“行了，换皮！”

偃手重拳出击，撕拉一声，从屏风中央破丝而出——

莫离：“这偃手……这么难操作么？”

苏酥也有点心中无底：“要不，您还是别用了？我生怕脸上的皮换到了脚上呐……”

“不可，老夫岂会这么轻易认输！”

撕拉。又破了一个大洞。

最后，屏风已经只剩下一个木框框了，莫离操控的偃手还没有碰到苏酥的半寸肌肤。

苏酥等得困了，索性呼呼睡了一觉。

等她苏醒之后，见莫离满头是汗，打着哈欠道：“蘅风，给大医倌倒杯茶水，擦擦汗。”

“不必……还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

苏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差一点就换好了是么？您别急，慢慢来。

“不是，是还差一点就把掉地上的人皮捡起来了。”

蘅风不知何时也坐到了绣凳上，单手支颐，一脸无语。

笃笃笃。

有人轻叩门扉：“是我，师妹。”

是晚棠师姐的声音，她也顺利入住客栈了。苏酥：“师姐，我现在换药呢，身上有些丑陋，不方便见你，等我穿戴齐整就来见你。”

晚棠声音和婉，笑意浅浅。

“我就是来帮忙的。”

蘅风打开槅扇门，将晚棠迎了进来，青丘正是三月春浓，风与裙褥一起步入内室，带来湿润和缓的气息。

蘅风一见着晚棠人便愣住了，眸底有惊讶之色。

晚棠有些困惑回望——

蘅风立刻垂下眼睑，福身行礼：“奴婢蘅风，在雪灵国时跟着伺候姑娘的。”

晚棠颔首示意：“我见过你，许是你没怎么注意到我罢了。你辛苦照拂，我甚是感激。”

“奴婢不敢居功。”

晚棠笑笑，绕过了蘅风走向莫离。

“大医倌，这偃手使用有些窍门，不如你告诉我应当如此医治，由我来操控偃手吧？”

莫离一身是汗，胜负心已经完全被碾碎了。

他无奈道：“我见苏酥丫头用过，不就是按那几个开关嘛，怎想着这么难？”

晚棠：“她一切皆有蘅风伺候，那一双偃手怕是多用来打人了。医治伤口这种细致动作，若非关窍，怎能用好偃手？”

莫离目露不信任的疑色。

“你的意思……你能操控好？”

苏酥不等晚棠回答，心中已有了答案：“大师姐也来了？！”

晚棠春风含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