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人狠话不多

在芜绿的叙述中苏酥知道了，现在离魔渊试炼已过去五日了。

五日之前，是魔君不远千里从军中赶回来，前往魔渊将薄楼和苏酥一并救出，他因此负伤，闭关调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并将军中大权交给了军师慕岩——只等薄楼完成封尊大典之后，再接管整个魔宫，包括魔族将士。

这个决定对外界众人来说，不言而喻。

薄楼的确是魔君血脉，也通过了魔王之息的试炼。

魔廷风势席卷，局势明朗，站在薄楼这一边的势力趁机发难，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将几个存有异心的部族首领全部拿下。

甚是，连东爵王都被软禁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事都交给下属去做了，薄楼一连五天待在云影殿，对外称自己元气大伤，需好好静养。

魔族大医倌，莫离，寸步不离的守着云影殿。

多少天材地宝送了进去，就有多少药渣子送了出来。

五天之后，苏酥这条兔子命总算是保住了……

芜绿欲言又止，叹息道：“不过莫离那老头说了，命是保住了，妖丹有损，在修为一事上劝你不要再存有奢念。”

苏酥心中不为所动，她本来就对这方面没有追求。

只是面上总要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如此，我不能努力变强，保护尊上了。”

“我谢谢你，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尊上最大的保护！”

“……”

苏酥旁敲侧击，想问一问灭世之火。

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她好像……好像看到九幽冥火了！

“你说他元气大伤，那么修为可有受损？紫薇天火还使得出来么？他在这里救治我的时候，有没有使用什么奇怪的术法？”

芜绿表情古怪：“你没伤着脑子吧，说了一通奇怪的话。有莫离老头在，你自然是无碍的。至于尊上，他倒是也问过莫离一句，说是自己心口处隐痛，周身经脉魔气涌动，难以抑制，好像压抑着什么，郁结难抒。”

苏酥心中：对对对，就是这个！

“那，莫离怎么说？”

“能怎么说，只说尊上定是在魔渊被气着了，魄门弛张，郁气奋激，吃几帖疏淤散就好了。”

苏酥沉默良久。

“你确定这个莫离是魔族最好的医倌么？”

“哎呀呀，哪个不懂事的敢质疑老朽？”

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老头梳着满头小辫子，胡须花白，童颜鹤发，他提着医药箱子闲庭信步而来。

苏酥定睛一看——呀！

这不是在无妄海边军营大帐中，专门负责为她瞧伤的辫子老头么！

她还喝了他一叹兑了水的二锅头。

莫离一挑白眉：

“呀，呀什么呀，这般没礼貌，要叫恩公！”

“你是医者，医人性命还要当人恩公？

“你非魔族中人，医好了你，是老朽向尊上证明自己无愧魔族大医倌之称，再将你杀掉，是老朽不违背此规矩，现在不杀你，你当然要感恩戴德——”

苏酥上去就拿兔爪子给了他一下。

莫离和芜绿一起傻眼了。

“杀我呀。”苏酥贱兮兮道。

“你、你、你竟敢……”

苏酥人狠话不多，唰唰又上去挠了两下。

“快杀我呀。”

“……”

莫离拔出腰间的一把金针，正要化身为容嬷嬷，却被芜绿伸手拦下。

“您息怒，莫要中了这兔子挑拨离间的奸计！”

苏酥躺了回去，摆出一副醉卧闲适姿势，笑盈盈道：

“我死了，尊上一定责怪你医术无用，一开始救活了算什么？你再推脱这一番说辞，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魔族大医倌，十足的水货！”

莫离深吸一口气，用力砸了医箱，气呼呼甩袖走人。

等他走了，苏酥嘴角的张狂才逐渐淡去。

芜绿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你干嘛故意得罪他？你就不怕日后再有生死一线时，他不肯救你？”

苏酥说了一句实话。

“那再好不过了。”

……

苏酥想要见薄楼一面，于是看向芜绿：“尊上人呢？”

“封尊大典被拖延到了明日，所以，他还有一些残局要收拾。”

芜绿说话的时候，目光有躲闪，苏酥很了解这只孔雀，自然觉得不对劲。

“他连正局都没参与，却要收拾残局？”

“这你就别管了！”芜绿敷衍过去，转移话茬：“我都说明白了，你倒是说说看……不是说，你会拿命去保护尊上么？”

“我确实这样做了呀！若不是魔君及时赶到，我肯定死透了。”

“就，只是这样？被魔君所救？”

“不然，你觉得还有怎样的故事？”

苏酥端持着笑容，不让自己的紧张被发现。

芜绿压低了声：“其实，尊上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进入试炼之境，然后诸多折磨加身，最后怎么出来的，他全然不知。”

苏酥心思流转。

那一定是冥渡对他过什么——如果最后那一瞬她没有看错，薄楼果真在三千年之前就获得了灭世之火，那两族大战时，冥渡一定用手段窃取了他的天火。当日果今日因，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否则为什么要抹去薄楼的记忆？

偏偏这么巧，只有那么要紧的一段。

“魔君他，伤得很重？”苏酥小心质询。

“这个你得问莫离大医倌。”

“……”苏酥沉默了。

芜绿狡黠一笑：“可惜，实在不巧，你刚是不是得罪他了？”

苏酥垮了脸：“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爱莫能助。”

苏酥上去给了他一爪子。

“你干什么！”芜绿咆哮质问。

苏酥一脸认真：“我在补救。”

“什么？！”

芜绿没忍住，一个直拳打在了苏酥脸上，把她打成了睁不开眼的流氓兔。

苏酥缓缓倒下……

芜绿冷静了下来，扶额转身，对着殿外大叫：

“来人呀，快请莫离大医倌！”

*

莫离黑着一张脸，但见到苏酥可笑的样子时，他的气消了一半。

颇为欣慰的看向芜绿，无声表示感谢。

芜绿嘴角抽动：

“应该的，看不下去了，只能仗义出手。”

苏酥可怜兮兮的哀嚎着，兔子身辗转反侧，一刻不停。

“我真是太惨了，我为了报恩才留在这里的，我义无反顾的陪尊上试炼，我险些被寒潭淹死，被魔气煞死，被魔君掐死，我没有死得其所，最后还要被你们这些人欺辱，我真是太惨了！”

莫离：“胡言乱语什么，魔君大人掐你干嘛？”

“他受了重伤，想要取我妖丹吸食，恢复修为！”

“胡扯！”莫离对魔君非常维护，也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送去魔宫后山闭关时候，只有老夫见过他一面，他虽婉拒了，可老夫还是看出来了，他元丹破损，魔气混沌，修为如同干涸枯井，仙族排队杀来供他一人，也是杯水车薪，他杀你这只废柴兔子做甚么？”

芜绿忙道：“上过药了，大医倌，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莫离：“这兔子胆敢污蔑魔君，他们两父子关系本就不好，再听她挑拨，岂不是更糟！”

“是是是，咱们出去说——”

“你拉我干什么？”

芜绿也火了：“两军对垒几百年，随时可能打起来！你这大漏勺再嚷嚷大声一点，明日仙族就打上门了！”

“哦，有理。”

“……”

俩人拉拉扯扯的走了，留苏酥一人思绪万千。

看来冥渡抹去薄楼记忆，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到底隐瞒了什么，或者图什么？连自己这一身修为都可以毁去？

魔君不当了，仗也不打了，绿帽子也不摘了？

不对啊，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战，这魔指向性明确，就是他冥渡本人啊！

通过这一次魔渊试炼，苏酥更是看得明白。

一人之力想要撼动命运的车轮，简直如蚍蜉撼树。

或许细小处可以改变，但涉及到两族之战这种六界大事，她是无法改变的。

好奇是本能，但苏酥足够咸鱼，一直对自己的好奇心控制良好。

但她依旧想要弄清楚事情原委——

只因它涉及之人是薄楼，是她除了爹爹之外，最最在乎之人。

如果薄楼不曾在落神塔找到记忆，那自己一旦回去了，总可以替他解惑一二。

以她对薄楼的了解，他并不会向芜绿说太多东西。

他说忘记了，未必是全都忘记了。

有些真相，还得靠脑子一点点磨出来，一点点套出来。

苏酥从床上跃了下来，架着折了的胳膊，踉踉跄跄的走跳着。

刚要推开门，突然一阵细小的风吹动她耳朵上的绒毛。

寝殿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她目光缓缓移到了一处屏风暗门——她从这里走过，门后是薄楼另造的幻海竹屋。

是这扇门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