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得过你

暴雨整夜未歇，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沈知微借着油灯的微光，仔细研磨着裴灼带来的灰烬样本。药碾子里的黑色粉末泛着诡异的紫色光泽，凑近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硫磺混着西域香料的味道。

“果然是焚天粉。”她喃喃自语，这种西域秘药遇水即燃，且燃烧时会产生大量浓烟，难怪粮仓火势会失控得如此迅速。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沈知微头也不抬：“裴将军，翻墙时动静能小点吗？”

“嘿嘿，沈大夫好耳力。”裴灼一身湿淋淋地翻进屋子，怀里却护着油纸包，“望月楼新出的桂花糕，给你带的。”

沈知微看着他发梢滴落的水珠，递过去一条帕子：“查得如何了？”

裴灼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把脸，神色变得凝重：“起火前，有人看见周明远的贴身小厮在粮仓附近转悠。但那小厮今早被发现死在护城河里，明显是杀人灭口。”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药瓶嗡嗡作响，“这群狗东西，为了扳倒我不择手段！”

“别冲动。”沈知微将研磨好的粉末递过去，“这是焚天粉，遇水即燃。你仔细查查，起火那天是否有人往粮仓运送过酒水或其他液体。”

裴灼眼睛一亮：“沈大夫果然厉害！我这就去查！”说着就要往外跑，却被沈知微叫住。

“等等。”她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金疮药，“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裴灼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还是沈大夫心疼我。”他利落地扯开衣领，露出结痂的伤口。

沈知微一边小心地清理伤口，一边问：“淑妃娘娘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哼，周明远想利用淑妃陷害我，我偏要将计就计。”裴灼冷笑，“明日早朝，我就请旨彻查粮仓失火案，顺便...给淑妃娘娘送份大礼。”

沈知微手上一顿：“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裴灼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过在此之前，本将军想请沈大夫帮个忙。”

“又要我当挡箭牌？”

“这次是真忙！”裴灼掏出一张请柬，“三日后是太后寿宴，文武百官都要携女眷赴宴。我想请沈大夫...假扮我的未婚妻。”

沈知微手一抖，药棉差点掉在地上：“裴将军，这种玩笑开不得！”

“不是玩笑！”裴灼急得直跺脚，“太后一直催我成亲，周明远那帮人肯定会趁机给我塞眼线。只有沈大夫...我信得过。”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真挚，“就当帮我这一次？”

沈知微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烛光下，裴灼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好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裴灼顿时欢呼一声，差点撞翻药柜：“沈大夫最好了！我这就去准备礼服！”

三日后，将军府内一片忙碌。沈知微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绣着金线牡丹的霞帔披在肩头，珍珠钗环将发髻高高挽起，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沈姑娘果然天仙下凡！”丫鬟小翠赞叹道，“将军在外面都等急了。”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裴灼身着玄色织金蟒袍，腰间玉佩与她的发簪竟是一对。他呆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沈大夫...比药香还好看。”

沈知微别过脸，耳尖泛红：“油嘴滑舌。”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裴灼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沈知微打开一看，是枚雕刻着螭纹的玉镯，正是那日他留下的诊金改制的。

“戴着吧，这样才像真的。”裴灼挠挠头，罕见地有些局促。

寿宴上，觥筹交错。沈知微跟着裴灼向太后请安时，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裴将军的未婚妻？果然标致。”太后笑着拉过她的手，“哀家早就盼着你进裴家门了。”

沈知微正要回话，却瞥见角落里周明远阴鸷的眼神。他端着酒杯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裴将军，好福气啊。”

“借周公子吉言。”裴灼揽过沈知微的肩膀，宣示主权般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沈姑娘不仅人美，医术更是高超。日后周公子若是头疼脑热，尽管开口。”

周明远脸色一僵，正要发作，却见太监高声喊道：“淑妃娘娘到——”

沈知微抬眼望去，淑妃今日身着茜色宫装，容光焕发，完全不似那日病弱模样。她的目光在裴灼和沈知微身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酒过三巡，裴灼突然起身：“太后，臣有一物要献给娘娘。”他示意侍从抬上一个檀木箱子，打开后，里面竟是半块烧焦的木板，正是粮仓的残骸。

“这是？”太后皱眉。

“回太后，这是城东粮仓失火时的遗物。臣近日查出，这场大火乃是有人故意纵火，用的正是西域秘药焚天粉。”裴灼说着，目光扫向周明远，“更蹊跷的是，起火前几日，有人看见周丞相府上的人频繁出入粮仓。”

宴会厅顿时一片哗然。周明远“腾”地站起来：“裴灼！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查便知。”裴灼冷笑，“臣已派人查封了周家商铺，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知微看着裴灼挺拔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这个平日里看似莽撞的将军，原来早已布好了局。

寿宴不欢而散。马车回程时，裴灼突然握住沈知微的手：“沈大夫，今日多谢你。”

“你早就计划好了？”

“嗯。”裴灼点点头，“淑妃娘娘其实是我的人。那日请你入宫，就是为了让周明远放松警惕。”他突然凑近，呼吸温热，“不过...假扮未婚妻这事，倒是临时起意。”

沈知微想要抽手，却被他十指相扣：“沈大夫，不如...将假戏真做？”

车外，夜风吹过，送来阵阵梅香。沈知微望着裴灼明亮的眼睛，心跳得有些快。或许，与这将军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