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胎穿的蛋蛋后(求追读)
- 港岛1977:打造东方荷里活
- 你唐完了
- 2060字
- 2025-05-03 00:59:18
1977年,港岛。
铜锣湾浸在潮湿的暮春里,铅灰色的云层压着维多利亚港的海面低低地漫过来,在轩尼诗道尽头被霓虹灯牌割裂成絮状的雾气。
午后的阳光像被筛过般稀薄,穿过唐楼外墙上交错的晾衣绳,在灰扑扑的水泥墙投下蛛网般的碎影。六层高的骑楼像一排排褪了色的积木,铁栏杆上斑驳的绿漆剥落成疮疤,砖缝里爬满经年累月的煤灰,晾在竹竿上的碎花衫裤在从维多利亚港口飘来的风中猎猎作响。
楼顶天台违建的铁皮屋渗出铁锈色的水痕,顺着墙根蜿蜒成街市鱼档特有的腥潮。转角新起的十几层公寓突兀地拔地而起,茶色玻璃幕墙映着云絮翻涌的天色,街角冰室飘出菠萝油的甜香,混着叮叮车驶过时洒下的铁轨锈味。楼底蜷缩着卖龙须糖的老伯,竹匾里的糖丝散发着甜香。
卢同拎着一袋食材往家里走,看到楼底有位老伯在卖弟弟爱吃的龙须糖,蹲下身子询问:“阿伯,可不可以试吃一块龙须糖?”
说话时,卢同的眼角瞄见了竹筐边的价目牌。
红纸黑字写着“七蚊”。
老伯戴着玳瑁框老花镜抬头,竹签挑起云絮般的糖丝:“后生仔,这个手工糖不能试吃,你看我的糖丝都拉到眼镜了……”胶拖鞋踢了踢脚边发黑的冰粒铁桶,糖丝在潮湿空气里渐渐泛起珍珠光泽,“不过看你像刚刚下班回家,请你吃半块啦。”
卢同拈起糖丝,琥珀色的糖絮在阳光里显出千缕银丝。舌尖才触到糖霜,暮春的潮气便裹着花生碎在口腔里瞬间炸开——潮州黄糖的焦苦攀上颚,南乳咸香却从舌根涌上来,蓬松糖网被唾液浸得塌陷时,竟渗出荔枝柴熏过的烟火气。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丝甜,糖丝却黏在臼齿间拉出晶亮银线。
花生碎硌着牙缝的触感让卢同想起弥敦道新开的美国杏仁糖,那些裹着代可可脂的工业甜腻,远不及此刻舌面残留的微妙层次——黄糖的涩正好中和油脂的滑,南乳咸香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他儿时在油麻地果栏偷吃糖冬瓜的记忆闸门。
“三斤。”卢同拍响铁皮桶,二十米外七记士多的收音机里飘来《啼笑姻缘》主题曲。
老伯迅速把龙须糖装进油纸,用手一掂量就知道了重量,见卢同的那双眼睛盯着他,索性掏出称:“后生仔,三斤足称。”说着,他用褐色的细麻绳捆紧油纸,“廿一蚊!”
“三斤足秤就廿一蚊?阿伯你和筲箕湾鱼蛋一个价啊?”尽管早就看到了价钱,卢同还是嫌贵。他掂量着油纸包里的糖块,从口袋里翻出两枚五毫子硬币拍在铁皮桶上,“前日波斯富街王师奶一斤六蚊,还送了我和兴白花油!”
老伯扯下围裙抹了把颈间汗渍,铁勺敲得冰桶当当响:“后生仔,你先看清楚,我的糖丝里夹着潮州黄糖同南乳花生……”那双沾着糖霜的食指突然戳向街尾:“你行去七记士多问价,我有没有讹你?”
阴云里炸开闷雷,卢同瞄见老伯竹匾底下压着的《工商日报》,粮油涨价通告的铅字正被糖浆洇成模糊一团。他掏出两张青蟹按在小摊上:“下雨收档啦!廿蚊三斤,送我一斤猪油,帮你早点回家煲廿四味。”
“黐线,猪油要……”老伯骂咧咧扯开胶帘,卢同将九枚一蚊硬币拍进他掌心,直接拿走了一罐一斤装的猪油。
“你——”老伯愣了愣,把九枚硬币丢进铁皮罐,抬头看了眼天色,好像确实要下雨了,急忙收摊回家。
卢同走进电梯,电梯间残留的油漆味还未散尽,走廊见还飘着不远处的建筑工地的打桩声。
茶色玻璃窗将正午的铜锣湾压成扁平标本——远处避风塘的渔船像撒落的火柴盒,近处唐楼天台晾晒的棉被正对着他六楼的橱柜。
卢同推开柚木柜门,把龙须糖放在橱柜顶层,再走入厨房,把猪油摆在架子上。不锈钢水槽接住的淘米水里突然浮起两粒花生碎,卢同才发现自己袖口沾着龙须糖丝。
砂锅沿的裂纹渗着油星,卢同用火钳夹起烧至暗红的蜂窝煤,三角牌煤油炉立即吐出蛇信般的蓝焰。腊肠脂香从粗陶盖孔钻出时,他正用祖传的牛角柄菜刀剁鲮鱼。鲮鱼头和鲮鱼滑分别放在两个盘子时,隔壁飘来了许冠洁的《浪子心声》。
唱到“空得意目光如麻”那句,猪油正巧在铁锅里化开,油星溅上簇新的瓷砖墙。
先烧一壶水。
卢同把包菜撕碎,掷入热油,顺势掀起锅柄——菜叶裹着虾酱在火舌上翻飞。煤气味混着镬气窜入唐楼晾衫竹的阴影,对面阿婆突然推开窗吼道:“后生仔!你炒菜似放烟花,当心烧着冷气机喉管!”
卢同探出头,怼道:“你是嫉妒我煮饭煮的香。”
胎穿的零零后都有一个优点——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暹罗香米在砂锅底结成金痂,掀盖时热雾撞上天花板新刷的乳胶漆。腊肠片蜷缩成朱砂纽扣,鲮鱼滑在蒸汽里胀成云朵状,他舀起半勺猪油膏淋下,油脂渗入锅巴裂缝的声响,最后撒上南乳花生碎。
盛出包菜,洗完铁锅,门外传出钥匙转动的声响。
“同仔在煮饭?”沪腔国语撞碎在抽油烟机外壳上,卢旭盯着儿子腰间那条洗至发白的蓝布围裙——那是六五年时妻子在普庆戏院看完《红楼梦》后顺带在地摊边买的。
卢同看着鲮鱼头在姜片上煎出焦褐纹路,锅铲敲出三记短音,像极了片场打板器:“我的命真苦,大好年纪搬离了沙宣道的别墅,住进这新装修的小破屋。”
说着,卢同把铁壶里的开水倒进锅里,阴阳怪气道:“说真的,这鱼汤比凤凰影业的拍摄批条还白。”
“你阿妈……”卢旭刚开口,煤气灶窜起的打火声就把话截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间房子似乎怪阴冷的,顿时不敢说话了。公文包落下,里头的剧本飘出,扉页印着“华南影联推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