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影

青林小镇。

已是亥子交接时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沉醉酒坊的老板陈醉劳累了一天后刚准备入睡。

忽然他听到了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出了何种紧急的事,他连忙打起了灯,推开些许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快步从窗前走过。

油灯昏黄,小雨淅沥,夜已渐深,加上陈醉每次睡前都喜欢喝点小酒,所以他朦胧的醉眼看得那人并不是很真切。

只觉得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那身形与衣着打扮很是眼熟,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陈醉有些奇怪,这女子怎么在这等深夜出来。要知道这世道并不太平,尤其是对年轻貌美的女子。

去年镇上林员外家二公子的夫人就被采花大盗掳了去,等找到时已是一具尸体,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陈醉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并不想管太多闲事,好像许多做生意的人心性都较为凉薄。

陈醉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的这大半生。

年轻时,他也是个热心肠的汉子,谁家有事,谁人需要帮忙,他都是义不容辞,即使他再吃亏,他都毫无怨言,人们都说他是青林镇第一老好人。

可是总有一些人觉得老好人傻,总是变着法的去占他的便宜,他也总是乐呵呵的不着恼。

陈醉年轻时有一个妻子,人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李,所以大家都叫她陈李氏。

陈李氏虽说不是出自什么名门世家,但她也是可以知书达理,也称得上贤良淑德,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在外做生意的陈醉有后顾之忧。

人们都非常羡慕他们这一对夫妻,男的踏实肯干,女的秀外慧中,何愁家世不兴?

可上天似乎总是见不得人好,总是要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就是在平平常常的一天,陈李氏还是同往常一样操持着家务,她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待丈夫陈醉的归来。

因为陈醉跟她说,今天要回家陪她过生辰。

陈醉去外地做生意已经离家半月有余,两个人都很期待这天。

忽然间,陈李氏感到一阵晕眩,差点便支撑不住,她还以为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并不是太在意,心中期盼的只是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

陈李氏强撑了一会儿,渐渐滴感觉脑袋很重,有些撑不住了,她便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

陈醉终于到家了,不过他这次没有看到爱妻在门口迎接的身影,觉得有些奇怪,带着心中的疑惑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爱妻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甜,陈醉以为爱妻是因为太过劳累睡着了。

陈醉看到桌子上满满都是爱妻做的自己爱吃的菜,饭菜的香味弥漫着,整一个色香味俱全,心中充满甜蜜。

心中的甜蜜更胜过这满桌子的饭菜。

陈醉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轻轻地放在爱妻的面前,想像着爱妻看到礼物时那惊喜的样子。

“茉言?茉言?”陈醉轻轻唤道。

可趴在桌子上的爱妻却是一动不动。

“小懒猪……”陈醉轻笑了一声,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眼前的妻子。

可妻子却丝毫没有反应,陈醉心中突然有些慌了,他知道妻子向来睡眠浅,有些许动静都会醒来。

可妻子这时却毫无反应。

“茉言,你不要吓为夫啊。”陈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伸手去探了探妻子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

陈醉慌忙去请郎中,着急间把给妻子买的礼物都碰倒外地也无暇顾及。

郎中很快就到来了,陈醉已经将李茉言安放在床上,他一脸疼惜的看着自己的爱妻,心中的忧虑无以言表。

郎中将手搭在李茉言的脉搏上,闭上眼睛仔细诊断着。

良久良久,郎中睁开了眼睛,摇头轻叹道:“陈公子,请恕老夫无能为力,尊夫人的脉搏极弱,犹如悬丝,从脉象上看,并无中毒得病受伤之象,老夫行医数十载,实在未曾见过此等脉象,还请陈公子另请高明。”

陈醉一再请求,郎中也只是摇头,不得已,陈醉只好让郎中离去。

陈醉握着李茉言的手,疼惜的说道:“茉言我妻,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大夫医好你的。你也一定要坚持住,为夫不能没有你。”

此后的数年时间里,陈醉带着李茉言走遍了大阳朝,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名医,可这些所谓的名医在给李茉言诊过脉后却不是叹息便是摇头,全都束手无策。

陈醉为此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李茉言的病情却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不得已,陈醉带着李茉言又回到了青林镇。

他期望着青林镇的街坊四邻能够帮一帮他,毕竟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于他们的请求都无条件的答应。

陈醉觉得自己对青林镇街坊邻居的帮助够多了,自己现在遇到麻烦,他们应该会伸出援助之手。

可这一切都是陈醉的自我感觉,他太高估了人性。

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

或许有,那也只是教训。

陈醉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爱妻,心痛已极,可却又无能无力。

在他一个人蹲在门口喝着闷酒的时候,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好香的酒!”那人赞叹道。

“一起喝点?”陈醉虽不认得此人,但他此时已经万念俱灰,面前站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酒坛子就是“哗啦啦”的灌下一大口。

“果然是好酒!”

那人吐出一口酒气赞叹道。

“你留着喝吧。”陈醉此时没有任何的心情,转身便要还家。

“哎,我喝了你的酒,礼尚往来,我也为你做一件事。”那人开口道。

“不必了。”陈醉回答得很干脆。

“也许我能了却你一个心愿。”

陈醉的脚步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让尊夫人醒过来。”

“当真?”陈醉一个箭步就到了那人的面前,眼神里满是期望。

“我从不说谎,但她只能陪你一天,你可愿意?”

陈醉低下头沉思了许久,抬头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

那人对着李茉言一阵推拿,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了一粒药丸,喂到李茉言的嘴中。

不一会儿,李茉言果然悠悠醒转。

陈醉欣喜至极,刚想开口感谢,可一回头,那人已经走出了门口。

陈醉想要追上去,可陈醉看那人的脚步并不快,自己却怎么也追不上。

“好好陪陪尊夫人吧。”

那人留下一句话,便翩然而去。

陈醉只看到那人腰间的那个酒葫芦,酒葫芦上醒目地刻着一个“郎”字。

后来陈醉便开了一个酒坊——沉醉酒坊。

陈醉原来不叫陈醉,可是人生不如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