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福源客舍,深夜。
夜色如墨,客舍内只余一盏孤灯。刘临将那枚乌黑的铃铛轻轻放在桌上,烛光映照下,铃身泛着幽冷的光泽。铃口雕着狰狞兽首,铃身密布细密符文,仿佛有黑气在光影间游走。铜铃上赫然刻着两个字:【司马】。
刘临盯着铃铛,指尖微微发颤,低声问道:“老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邪物?”说话时,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眉头紧锁,眼中满是警惕。
老黄沉默片刻,目光复杂。他缓缓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抚过铃身,指尖略带颤抖,像在触摸某段沉重的往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烛光下显得分外苍老。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仿佛望进了遥远的回忆。
“这铃,叫【听魂铃】,也叫【养尸铃】。我年轻时,曾在武帝陛下麾下做过摸金校尉,跟着队伍南北奔波,进过无数古墓,也见识过这世上最阴邪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烛火摇曳的影子里,声音低沉:“那年我刚二十岁,随摸金队奉命潜入汝南袁氏的旧陵。墓道深处阴风阵阵,兄弟们都说那地方邪得很。我们刚进墓,忽然大雾弥漫,连油灯都照不清路。正当大家迷失方向时,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铃声,细碎哀婉,像极了有人在哭。”
刘临屏住呼吸,背脊微微绷紧,余光扫向门窗,仿佛那诡异的铃声会破门而入。周昭也蹙起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眼神警觉地扫过桌上的铃铛。
老黄继续道:“我们循声前行,只见前方一具披甲尸体,面色铁青,眼珠泛白,手里就攥着这样一枚铜铃。铃声一起,那尸体竟如活人一般,动作僵直却力大无比,挥刀扑来。我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当场吓晕过去。”
他指了指铃身上的兽首,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语气里带着后怕:“我当时吓破了胆,幸亏老队正教过我几手急救法,咬破指尖,用血在额头画符。那尸体竟然停住,僵立原地。我趁机扑上去,一把夺下铃铛。只听‘当’的一声,那尸体仿佛被抽去魂魄,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铁山听得入神,双拳握紧,额头渗出细汗,似乎也被那惊险情景所震慑。周昭则微微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刘临睁大了眼,声音低哑:“那你后来怎么处理这铃?”
老黄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仿佛那铃铛的寒意还残留在掌中:“上面说,这【养尸铃】是用阴铁、尸油和丹砂炼制,铃内藏魂引草和碎骨粉。每逢月黑风高,铃声能唤醒附近死尸,听铃主号令。若配合摸金校尉的秘法,还能让尸体保留生前部分记忆和武艺,几乎如死而复生。铃声能穿透魂魄,唤起尸体残存的执念,所以又叫【听魂铃】。”
他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敬畏而复杂:“后来我们将那尸体重新安葬,这铃被上面拿去仿制了些许。”
周昭神色凝重,目光紧盯铜铃,声音低沉:“难怪这铃如此阴邪。那司马懿怎么会有?”
老黄叹道:“明帝陛下指派司马懿统领摸金校尉后,这应该是司马懿打造出来的,不是原来的那批,威力也小了许多。据说曾用【听魂铃】操控夜行死士,夜袭北上的蜀军,令敌军溃败。摸金校尉自此名声大噪,却也因此沾染了无数血债。”他说完,眉宇间浮现一丝愧疚与无奈。
铁山低声道:“难怪我在丞相案上见过,知道这叫【听魂铃】。”他声音微颤,眼中闪过一丝旧日的阴影。
刘临皱眉沉思,手指在桌面轻敲,心中暗道:“原来是摸金校尉的装备。”
他又追问:“为何在枯井中会有【听魂铃】?”
老黄摇头道:“应是明帝陛下命司马将军布下的,我并不知情,想来是用来阻碍有人探查四象之密。”
刘临轻叹一声,收敛心神,郑重道:“那这【听魂铃】的线索价值不大。今天你们可有何发现?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各位目的如何,咱们的共同目标都是摆脱追捕,找到青龙,匡扶汉室!”他说罢,目光坚定地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鼓舞。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铁山低头沉思,周昭眉梢微挑,神情复杂,老黄则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空气中仿佛多了几分沉重与防备。
周昭忽然轻哼一声,嘴角带着几分调侃:“小石头人,你倒是心大,就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刘临嘴角一扬,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笑道:“小周妹妹,其实你挺善良的。虽说是周郎家后人,心思却没那么深。”
周昭佯怒,扬手作势要拍他,眼中却掠过一丝笑意,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老黄咳嗽一声,正色道:“咱们目标确实一致。明帝陛下对小老儿有恩,我只是奉旨找回四象,重新封印。至于汉室兴衰,小老儿管不着。”他说罢,神情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坚决。
铁山眉头紧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当年丞相发现白虎陨铁能让人充满杀气,试过许多方法压制。先是用阵法分离杀意,引到普通陨铁上,又建立白虎军,想用人数稀释杀意,都未成功。丞相临终前将白虎陨铁打入体内,又在我背上纹下阵图以期压制白虎煞气,可惜丞相刚纹完就去世了。姜维将军误以为我害死丞相,下令追杀。我本不反击,后来发现白虎军许多人已被杀意侵蚀心神,才开始逃亡。路上老黄救了我,这两年我都躲在西边大山里,避开他们的搜捕。我觉得,他们并不是因为发现我的踪迹才来的。”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神情黯然,目光中满是苦涩与警惕。
刘临听得心头一震,暗想:原来铁山竟有这样的往事,背上的纹身竟是阵图!他看向铁山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也多了几分同情。
老黄点点头,神色凝重道:“今日我打听到,曹大将军想建新宅子,命何晏何尚书主办,最近许多工匠进城也是为此。既然何晏已与白虎军接上头,咱们就该从他查起。”
说到这里,老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眼中带出复杂神色。
“何晏,这人可不简单。”他低声补充道,“他乃太尉何曾之子,自幼聪慧过人,容貌俊逸,洛阳城中有‘玉面郎君’之称。常穿素色长衫,举止飘逸,眉目如画,唇角总带三分笑意,却叫人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小老儿见过一次何尚书。那日他在宣德殿上,与群臣辩论玄理,谈笑间引经据典,连太傅王弼都要避让三分。他最爱清谈玄学,常以‘无为’自居,却又最懂钻营权势。曹氏诸公都敬他三分,连曹大将军也常邀他夜谈。”
周昭低声道:“他不是还喜好服食五石散吗?听说他常以此自诩超脱凡尘,却也因此体弱多病。”
老黄点头道:“是啊。何晏外表温文尔雅,实则恃才傲物,行事极为谨慎。传言他这次主持建宅,暗中布置风水阵法,似乎与白虎军的行踪有关。若要查探白虎军下落,绕不开他。”
刘临听罢,心头微凛,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白衣俊雅、气度从容的青年,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意,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子弟的风流与锋芒。他低声道:“既如此,咱们得小心行事。何晏这人,恐怕比表面上更难对付。”
刘临一锤定音,眼神坚定:“好,就查何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