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没关系,从现在起,我懂你。”

裴璟玉饮下一杯酒,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外人只知本王风头无两,却不知皇室倾轧,从未停息。兄弟之间表面客气,背地里却是刀剑相向。便是婚姻,也是筹码与算计,岂能随心所欲?”

乔若澜面露惋惜,轻叹道:“看似自由,其实一举一动,皆受掣肘,裴王也是辛苦。”

裴璟玉目光闪烁,似乎情绪被点燃一般,越说越无法收敛:“王妃说得不错,我成日在人前维持面子,其实内心厌倦得很。明知有人要算计本王,本王却还得装作毫不知情,笑脸相迎,活得实在憋屈!”

乔若澜顺势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几分关切:“裴王说得如此沉重,看来平日真是委屈了不少。”

“何止委屈!”裴璟玉又猛灌下一杯,越说越激动,“本王年幼之时,母妃便早早离世,宫中步步惊心,每日谨小慎微才能活下来。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却依旧难以安心,成日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得安稳……”

乔若澜眸底掠过一丝光芒,温柔地安慰道:“裴王放心,今日与你说的话,我绝不会外传。你若心中苦闷,便尽管倾诉。”

裴璟玉一怔,随即苦笑着摇头:“也是,堂堂宁王妃跑来青楼听本王诉苦,当真滑天下之大稽。可偏偏只有你,竟还愿意听我这些废话……”

“话怎么能是废话呢?”乔若澜认真道,“裴王虽身份显赫,却也不过是凡人,七情六欲,自然免不了烦忧。”

裴璟玉顿时眼眶一红,借着醉意,竟真的低头失笑:“本王倒也不是多在意权势,只是……只是从未有人懂得本王的心思……”

乔若澜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没关系,从现在起,我懂你。”

裴璟玉闻言,一时间竟像被打开了什么心房,原本还撑着架子不愿多言,这一刻终于彻底崩盘了。他趴在桌案上,浑然不顾什么皇子的仪态,也顾不得周围诧异的目光,只觉得数年压抑积攒的委屈与不甘如山洪暴发一般涌了出来:

“你不知道啊,这么多年,本王真的太难了……皇上偏爱四皇子,每次出宫赏赐,都是他先得,本王永远只是陪衬……”

“本王每晚入睡前,都要担心第二天还睁不睁得开眼睛,那些人暗里算计得比棋局还复杂,本王本想找个人商量,可满朝上下,竟无人可诉……”

“我那个正妃也是只顾着自己娘家的利益,本王成亲至今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乔若澜轻笑道:“正妃应该是慕云瑶吧?当初她为了嫁给你,才将我送去了宁王府,没错吧?”

裴璟玉叹了口气,回答道:“这件事确实是云瑶对不起宁王妃,但她嫁过来之后,整天都在我耳边唠叨侯府的事情。”

乔若澜心里一万个羊驼奔腾而过,这事倒是说得云淡天青。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轻轻“嗯哼”了一声,示意裴王继续说下去。

裴璟玉眉头紧蹙,低声说道:“云瑶总是在算计……”

乔若澜一边神色凝重地点头,一边煞有介事地拿起筷子,在桌面上将裴璟玉那些重点词语——诸如“皇上偏爱”、“朝中算计”、“正妃不贴心”之类,一一划下来,像极了认真听诊的医师记录病人的病情。

裴璟玉完全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感染,竟越发觉得乔若澜是个难得的知己,一把鼻涕一把泪,丝毫不觉丢脸,吐槽之声越来越高亢,震得整个雅间都微微发颤。

暮色渐沉,府里点起了一盏盏宫灯,饭厅内饭菜摆放妥当,却迟迟不见乔若澜出现。

宁煜恒皱眉看向一旁的丫鬟,语气已有些不耐:“王妃呢?怎么晚膳时分还不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声回道:“回王爷,奴婢也不知王妃去哪了,只听见下午时分刘芳姑姑陪着王妃出门了。”

宁煜恒眉头微拧,心头隐隐生出些不祥之感,正欲开口让人去查时,只见刘芳喘着粗气从外头匆匆跑进来。

宁煜恒立即站起身,沉声问道:“王妃去了哪里?”

刘芳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只勉强吐出几个字:“万花楼……裴、裴王……”

“你说什么?”宁煜恒面色骤变,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眼底竟浮起一抹惊慌,“乔若澜她跟裴璟玉在万花楼?”

刘芳还未再回话,宁煜恒便厉声吩咐道:“侍卫备马!立即随本王赶去万花楼!”

侍卫们迅速整装,宁煜恒急匆匆地踏入轿子,声音难掩焦虑:“快些!再快些!”

轿夫听令加快了步伐,宁煜恒在轿中被颠得东倒西歪,差点从轿中滚落出去,怒吼之声响彻街头:“都稳当点!本王还没到万花楼就要摔死了!”

轿夫战战兢兢,速度倒是不减,轿子晃动更加剧烈了。

宁煜恒带着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万花楼,脚步急促得像要踏碎楼梯,一路杀气腾腾,连身后侍卫们都屏息凝神,做好了一场大战的准备。

抵达雅间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已经自动脑补出惨不忍睹的画面——

裴王一脸邪魅地紧紧搂着乔若澜,正欲亲吻,她娇弱挣扎不得,眼里满是泪花,楚楚可怜地低声啜泣着:“裴王,不要啊……”

脑中画面一出,宁煜恒只觉脑仁炸裂,额头青筋暴跳,毫不迟疑地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大喝一声:“裴璟玉!你敢——”

然而声音戛然而止,他眼前的一幕,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裴璟玉衣冠半敞地半躺在榻上,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双目通红,嘴里正念叨着:“你不知道啊,本王真的太难了,真的……”

乔若澜则稳稳地坐在距离裴王一丈开外的椅子上,面色严肃认真,手里还举着根筷子,神情专注地记下裴王的“症状”,全然一副在为病人做病历记录的模样。

侍卫们以为即将看到剑拔弩张的冲突,一把拔出长剑,却在看清楚现场后瞬间愣住,场面一时静默诡异。

乔若澜抬头看见宁煜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常,还十分淡定地挥挥手道:“你们来啦?别急,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宁煜恒:“……”

众侍卫:“……”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持剑的侍卫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自家王爷,眼神里全是大写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煜恒脸色忽青忽白,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半晌,憋出一句话:

“乔、若、澜,你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