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长生（一）

人生在世，活得久了，对于什么事情都会有一股不在乎的情绪，最开始是不在乎空间，然后慢慢的连天地黑明都不在乎，最后变得不在乎自己。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穿越傍身，有的只是无比漫长的寿命，当陈言发现自己真的活的有点久了的时候，他已经到不在乎时间的变化的境界了。

但是依稀还是有点记忆的，没有网络的日子一开始很难熬，陈言写起了日记。

他的第一个伙伴是在被抓去当炉鼎的路上认识的，陈言看着被关在笼子里，对方那双不甘的眼神，来了兴致。

当然，炉鼎没当成，刚到那个邪宗不久，那个宗门就被剿灭了，他们两个作为唯二的幸存者，陈言是纯粹凭借自己无尽的生命力，而那位朋友则是凭借逆天的气运，总之两个人活了下来，并且被仙门招入门下。

那段时间应该叫做正魔大战时期，北洲的魔门组织和正道宗门展开覆盖整个北洲的大战。

也是事后陈言才知道，北洲乱相是因为十宗当中代表正道和代表魔道的两个宗门怼在了一起，双方不下场，而是以北洲亿万生灵为战场掀起代理人战争。

陈言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不说，一直到百年后，晋升元婴境的同伴找上了尚且还在练气境的他。

是夜，月夜明朗，陈言挖出了埋在地里的好酒，二人坐在最高的屋檐上，吹着凉风喝着仙酿。

酒这东西吧，是喝不醉修仙者的，哪怕是最低级的练气境也能用灵气化解酒力，不过这样一来那喝酒还有什么意思？

陈言就从来不化解酒力，该醉就醉，该倒就倒。

他自认为自己的酒品极好，至少在同辈没人喝的过他，谁人见了不招呼一句“醉神”？

“哕！”陈言往喝空了的酒坛子里狂吐：“你…你作弊啊…竟然用灵气掩饰自己吗？”

“我没有。”同伴坐在瓦片上，无奈的看着陈言，顺便帮他清理一下飞溅出来的呕吐物。

“不…你就是有！你丫什么酒品我还不知道么？少在我面前猪鼻子插大葱！”

“我真没有。”

二人无言，高空的凉风吹着。

“陈言，你不觉得这天下太荒唐了吗？”醉眼朦胧的陈言抱着酒坛子，隐约间听见了伙伴站起身来的动静，听见了顺着风吹进耳中的话语。

“荒唐吗？”陈言拍着怀里的酒坛子，发出一声声闷响，他咧着嘴傻笑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来帝王皆欲国祚长久，然而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十宗，不过只是大一点的强权罢了，我的建议是，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你元婴境寿元可达千年之久，坐看仙倾就行。”

“很消极啊，你。”同伴沉默良久，片刻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消极？”陈言酒劲上来了，冷笑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着同伴骂道：“那你不妨说说，你干了什么？”

“你是高贵的元婴境，而我是小小的练气境，我们两个的地位不一样，所以我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我消极了吗？”

“当今，正魔大战愈演愈烈，连化神都开始参战了，然后呢？接下来是不是十宗进场？最后打的天下四分五裂，生灵涂炭才好？！”

“而你！”陈言抱起酒坛子狠狠的灌了一口，一抹嘴唇：“你丫的作为一宗之主，天天帮着所谓正道去灭杀魔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又有多少人死在了由你主导的大战里？”

“若是不灭杀魔宗，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手里！”同伴的语气里已经有些不满了。

“哦？有点意思哈，谁家养狗技术这么高级，给你训成这样？”陈言呵呵一笑：“你不会觉得，因为你阻止了魔宗抓取凡人，所以你就将这些人救了下来吧？”

同伴搁下了酒杯：“至少在我创立的宗门是这样，在我打的每一场仗是这样，我…”

“幼稚…”陈言不屑的打断他的话：“那我问你，你知道这个世界要养一个修士，需要有多少凡人负责分担吗？”

“仙凡有别，凡人为何要分担…”

“我现在问你知道还是不知道，yes or not！”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要诞生一个练气境，背后需要一百个凡人负担！”陈言嘟嘟囔囔的翻了翻储物戒，掏出一块东西丢了过去。

同伴接过一看，陈言丢来的是一块普通的灵石，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修仙界最常见的货币。

“很普通，对吧？但就这样这一块普通灵石，就需要一千位凡人组成的开采队深入地下矿脉挖掘，你知道他们拿着的是什么装备吗？没有什么法宝，没有什么利剑，有的只是一双草鞋，一个背篓和一把镐子！”

同伴沉默了，风声传来了咯咯作响的骨骼声，以及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虽然同伴不说话，但是陈言很明显的能感受到对方是听进去了。

“所以，你要真想逞能，你就杀去中洲啊，杀到那两个狗屎宗主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娘！”

“你现在所坚持的不过只是一个立场，别老给自己镶上什么正道的金边！”

那天晚上还是以沉默为主的，陈言在彻底断片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同伴说的一句：

“我明白了。”

四百年过去了，陈言达到了练气境巅峰，也换了一个地方悠闲着。

一个叫做九域正道宗的小小宗门，宗主只是一个可怜的筑基境修士，可在正魔大战尾声的背景下，他这种宗门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陈言的第一个同伴一战封神，以初期之姿以一敌四，将十宗派下来扩大局势的四个化神全部斩杀，随后带着大批追随者杀向了中洲，这些人有正有魔，被一个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撕开了洲壁，离开了此界。

他们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由于双方所有顶层战力的缺失，导致正魔大战也没办法激烈的对轰了，局势一降再降。

这期间十宗也有来人，只不过派下来的巡查队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翻着扫荡，完成任务后立马离去，似乎不愿在北洲过多停留。

总而言之，陈言的第一个五百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