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叼拖鞋不啃茶几,我还是被揍过一次。
那天看到有辆车停在楼道口,我突然心里难过得要死,撒腿跑过去蹲在车门边,仰头用力摇尾巴,我想和以前一样上车。
车里下来陌生人,被我吓到尖叫。
老爹冲过来揪我耳朵离开,边跟人道歉边骂我,我号啕大哭。
如果世界上真的可以选择死法的话,大概老爹会选择懒死。
天台上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那是老爹的后花园,闲暇时候我都会跑上去溜几圈,花园空间很大,空下来的地方,是用来种菜的。
我完全不相信老爹会种菜。
听老爹讲,从他小时候起,身边都围绕着哥哥姐姐,再往上面算还有老人家,他们对于小孩都会特别保护,特别是从老爹这一辈开始,特别注重娇生惯养,家里的活儿从来舍不得他们干,就算自己苦点累点,也不会让小孩子受苦受累。
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老爹总会遇见老辈子喘着粗气的在屋前屋后跑来跑去。
原本刚坐下来的凳子还没有坐热,小孩子要么就是饿了,要么就是家里来了客人,隔壁邻居家又有谁要需要帮忙的。一去帮忙就是很久都还没有回来。
我听着老爹讲着他的故事,就像在听童话一样,老爹总给我解释着,他讲的时候特别有耐心,有时候讲到高潮温馨时刻,他总会手舞足蹈起来。
老爹说:“那时候他会带着两个弟弟在从村口跑到村尾,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去捉蝴蝶,爬树捉蝉,河里捡石头,回家灰头土脸手里拿着捡来的棍棒大人们也只是说一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有时候看到河边来了一些大人后,我们总会在远处观望着,静观其变。”
我说:“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老爹说:“那些大人们一只手里提着桶,另外一只手拿着很长的钓鱼竿,那根钓鱼竿就像田里的玉米杆一样,越往头根就越细。”
我说:“那么细能钓的到鱼上来吗?”
老爹瞪了瞪我,又继续说:“你还别说,还真能钓起来,当时钓起来满满一大桶呢,都是花白鲢鱼,还有一种长得像泥鳅一样的鱼,很长很长,像红色的。”
我越来越听不懂老爹在讲什么,老爹讲的越来越起劲,一边说手也一边比划着。
我悄悄的走开了,想出去晒晒太阳。
每次上街的时候,我总是兴高采烈的出去的,但每次我都是哭着回来的。
大街上,我总会遇到一些奇怪的的狗,他们的毛色,体型,个子都跟我不一样,可我不歧视他们,我总会去找他们玩,有的狗会跟我一起跑遍镇上的大街小巷,但有的狗就没有那么友好,其实我特别的好奇这是为什么。
时间久了,我开始有了这个小区我的第一个好朋友,他叫黄毛。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田园犬,和其他田园犬不一样的是他的个头并不高,身体好像被拉长的弹簧一样,再加上他不是很长的四条腿,跑起步来的就像弹簧一样弹射起飞,特别招笑,但是这还不是最有趣的,他说话也特别风趣。
他的妈妈就住在我家隔壁。
有一天我们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小黄毛浑身湿漉漉的,傻傻地坐在石头台阶上。正对小黄毛的马路,有个男孩拖着箱子离开,走进出租车。小黄毛坐在那里,眼睛瞪得很圆,动都不动,似乎从此以后就要永远不走了。
我一直忘不了他的眼神呀,像雪碧里慢慢冒上来的很多的气泡,又透明又脆弱,倒映着拖着箱子的男孩,仿佛这就是整个世界了。
我问老爹:“小黄毛眼睛里那亮晶晶的是什么?”
老爹说:“因为知道再也遇不上,碰不到,回不去,所以,这就是眷恋了。”
小黄毛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我问老爹:“如果他飞快地跑飞快地跑,会不会有可能追上呢?”
老爹说:“有时候我们跑得飞快,其实不想跑到未来,只是想追上过去。可是,就这样了,每个人都有深深的眷恋,藏起来,藏到别人都看不见,就变成只有自己的国度。其实不用怕啊,这些就是人生的行李了。
那是个晴天,我啪嗒啪嗒走到隔壁,敲敲门,认真对着小黄毛说:“你好,我叫黄豆,请让我做你的邻居好吗?”
小黄毛楞楞地朝我点了点头说:“好。”
我们可以一起长大,被最爱的人摸着头顶。可人山人海,总有人要先离开。失去的才知道珍惜,能失去的就不值得珍惜。
不如从现在做起,否则连身边的都会失去了。
茶几留着我啃坏的洞洞,墙壁留着照片脱落的胶水,窗帘永远停在半片耷拉的位置,房间温暖,一天天变化却变不掉以前的痕迹。
老爹说,面对想要的东西,立刻去要是勇气;面对想要的东西,摇头不要是魄力。如何做到又有勇气又有魄力呢?那就面对想要的东西,今天要不到,明天我再来试试。
听老爹说完,黄毛扑闪眼睛,依旧沉默。
之后我们忘记了这茬儿。天黑了我们去找黄毛,他妈妈喝多了,趴在桌上喃喃自语,说:“小小的幸福算个屁,一定要有大大的幸福啊。”
黄毛默默和我们出门,飞快跑到路边,我不明所以,陪着他飞奔过去。
过了很久,我忍不住说:“黄毛啊,你告诉我们,从小苦练什么绝技,是为了当幸福降临,要替妈妈接住。可是也别坐在马路边,仰头盯着酒店的顶楼发呆了。那是飞碟餐厅,我觉着很难掉下来。”
我劝他说:“回家吧。”
却拖都拖不走,还哭。
我只好静静陪着黄毛,一起仰头盯着酒店顶楼那个大大的飞盘。
我也有过妈妈的,她开着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走了。
走在路边,开过去白色的越野车,我就会追很久很久
也许,我也有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