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法天地借力

山溪倒卷的虹光里,齐道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陈漱渊。

阵法师最懂时间的重量。

阵法一途除了极其吃天赋外,在较为基础的前三阶都是要靠时间熬出来的。

若非出自大宗门或阵法世家自幼修行阵道的天才,

正常人在炼气圆满能成为二阶阵法师就足以称为天资优秀。

大部分出自小型修仙家族的子弟,基本只有在甲子之龄才触及二阶阵道。

更何况他布置的这套磐石玄龟阵借了山谷之地利。

威力甚至能达到二阶中级。

可陈漱渊竟一眼就找出了阵眼并破了这阵法。

一个时常在他噩梦中出现的词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

金丹转世!

齐道人知晓金丹转世的厉害。

因为他从兖州逃到贫瘠的青州就是为了躲避那一尊瘟神。

“苦也,此子万万不可得罪!”

他脑海中又想起了十年前兖州那场血雨。

那位自称“寒松真人”的转世金丹不过随手挥袖,护宗大阵便如纸糊般破碎。

一夜之间,宗毁人亡。

而起因不过是宗门一位长老二十三年前贪图凡人口舌之欲抢了放羊娃一只羊。

——

陈漱渊看着齐道人精彩纷呈的脸自然不知他脑海里想的什么。

不过既然向他展露了阵法天赋,总得再显示一番自保之力才行。

待得他稍微向齐道人放出神识,齐道人后颈已沁出冷汗。

这神识浑厚如渊,哪里是寻常炼气修士该有的气象?

他整了整衣冠郑重作揖:

“是老道眼拙了,陈道友。”

陈漱渊有些疑惑此人为何把姿态摆得这么低。

当初那浮云道人窥见他几分真实实力都不至于此。

一旁的陈烈钧看了看陈漱渊。

又看了看齐道人。

满脸茫然。

喃喃自语:

“早知道我也试着学学那阵法了......”

陈漱渊上前虚扶:

“破解前辈阵法实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前辈勿怪。”

齐道人连连告罪称误会一场。

待得陈漱渊提及阵法遭遇瓶颈时,齐道人却是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此人所说的法门.....

越听越像是四阶才会涉及的自创阵法!

果然是金丹转世!

“小道必然竭力作答!”

——

林间鸟啼,溪水潺潺。

陈漱渊与齐道人对坐溪畔青石。

陈烈钧在不远处久久望着若隐若现的竹楼。

经过一番交流,双方都各自暗暗赞叹。

齐道人不知道陈漱渊轮回多世又被治安疏善果加持过天赋。

对于陈漱渊一眼就能看清阵法本质,追根溯源的能力感到心惊。

陈漱渊同样对齐道人布置阵法的奇妙手法感到惊讶。

这齐道人自称出自兖州的小门派“引阵宗”。

该宗门最初是由一位筑基期的阵法天才创立。

此人曾在兖州颇为知名。

因为其在筑基后期就成功制作五阶阵法。

正常情况下,五阶阵法乃是金丹修士才会涉及到的东西。

制作五阶阵法所需要的感悟与灵力不是筑基修士能做到的。

而引阵宗的这位祖师爷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他殚精竭虑地创作了一套“天地借力之法”。

此法能借天地山川河流之自然伟力制阵。

这套“天地借力之法”也成为了引阵宗的镇宗之宝。

——

“我辈修士修行,

吸天地之灵,以炼其气;

假天地之奇,以筑道基;

窥天地之法,以成金丹......”

“昔日祖师从修行中感悟阵法一途亦可如此。

殚精竭虑,终成这天地借力法以铸其阵......”

齐道人谈论起先祖时满脸恭敬。

陈漱渊也点头赞叹。

“不过此等法门如此之厉害,为何我之前却从未听过?”

陈漱渊有些困惑。

齐道人苦笑摇头:

“此法本是小道,却又难上加难。”

原来这套法门虽然巧妙,但对天赋要求极高。

并且学习这套阵法的思路和正常阵法不一样。

正常阵法师能有参悟这套法门的时间和精力阵法早已突破至下一阶。

能学习这套法门的阵法天才们皆担心学了这门后反而耽误正常的阵法修行。

陈漱渊面色不显。

心中却暗暗欣喜。

“此法与我有缘!”

正常阵法师基本都是被对阵法的理解困住,往往修为高于阵法等级。

陈漱渊则不同,在治安疏善果的加持下,束缚他的反而是他的修为水平!

他自创的那套“桃木衍灵阵”之前总是缺了些什么东西。

如今看来恰恰可以假借外力弥补!

“此法匠心独具,另辟蹊径。”

陈漱渊起身,衣袂扫落晨露,

“不知前辈如何能将此法传与我?”

——

齐道人面色为难。

陈漱渊却知道这道人既然主动提出此法就一定会答应。

果然。

齐道人恭敬地朝陈漱渊一礼:

“此法乃宗门秘传,恐唯有宗门弟子方可习得......”

见陈漱渊沉默不言,齐道人暗自叹了口气:

“若非弟子,待得日后道友修为足够后能出手帮我‘引阵宗’解决一段因果即可......”

“是何因果?”

齐道人又细细地说了一遍引阵宗被灭之事。

陈漱渊有些迟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道人提的条件非常宽松。

不需要灵契,不需要血誓。

只需要他能答应即可。

对某些无信无义之辈来说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

可陈漱渊却知此事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造成心魔。

“金丹转世,寒松真人......”

敌人确实强大,但他此刻也确实需要这天地借力之法。

这法门不仅可以用在“桃木衍灵阵”上,对于其他阵法也是一大增幅。

看着陈漱渊没有满口答应而是迟疑,齐道人眼中却是越来越激动。

他的手甚至不自觉握紧。

最终。

“这因果,我接了。”

——

“栖霞山十二座阵法皆暗合天地之势,道友可随意观摩。”

齐道人郑重地将两枚玉简交予陈漱渊手中,

“两枚玉简一枚记载了此天地借力法,另一枚乃是我引阵宗代代宗主所记载的感悟。

只盼道友勿忘今日之言。”

陈漱渊郑重点了点头:

“我欲在此栖霞谷观阵十日,可行否?”

待齐道人同意后陈漱渊话锋一转。

笑着说起另一件事:

“我二哥与令媛之情况前辈也是清楚,敢问道友如何能给他一个机会?”

陈烈钧听得此言也是行了一礼:

“齐前辈,我与书怀实属两情相悦。”

齐道人瞥了陈烈钧一眼:

“这声前辈我当不起,还是称我为齐老道为好!”

陈烈钧有些错愕。

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抱怨之言皆被这齐道人听了进去。

连连告罪。

最终齐道人长叹一声:

“罢罢罢。

我在此山中有一杀阵,若十日内你能日日在此阵中待满三个时辰。

我便同意你们的婚事。”

——

十日光阴对修士不过弹指。

陈漱渊时而盘坐云海观山势走向,时而以指代笔在岩壁刻画阵纹。

第七日暴雨倾盆,他反而欣喜。

只因这雨水又增他一分感悟。

一旁的齐道人暗暗心惊。

先辈苦研百年的精要,竟被此子如庖丁解牛般参透。

——

与此同时,山谷另一侧每日都回荡着金铁相击之声。

第一日。

暮色西沉,陈烈钧踉跄出阵。

玄色劲装浸透鲜血,眼中却烧着灼人的光:

“快哉快哉!”

第二日。

身上血迹已比昨日少了一半。

第三日。

只有胸口沾染血迹。

......

第六日。

出来时毫发无伤。

......

第九日。

其周身环绕的金红真气已凝若实质。

惊得归鸟都不敢落巢。

......

第十日清晨。

齐书怀早早候在阵前,一旁的陈漱渊和齐道人相谈甚欢。

齐书怀发间别着新采的紫云英,指尖无意识绞着衣带。

满是欢喜。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然而偏偏就差这么一柱香的时间。

陈烈钧已无声走出阵法。

玄衣整洁如新,连发丝都未乱分毫。

他抱拳朝齐道人行了一礼。

又看向心心念念的少女:

“抱歉……”

齐书怀眼中噙泪。

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