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村中杂役初归来,恶语伤人锋胜刀

日子,就在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缓慢而坚韧的自我恢复与摸索中,一天天过去。

龙逸如同一个冬眠的动物,蜷缩在他那破败的巢穴里,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

那条断裂的左腿,在简陋的固定和不知是否真起了作用的草药敷抹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着。虽然距离彻底康复、能够正常行走还遥遥无期,但至少,那钻心蚀骨的疼痛已经大大减轻,肿胀也基本消退。他甚至可以在不用手支撑的情况下,稍微抬起一点点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意味着他离重新“站”起来,又近了一步。

食物来源依旧是个大问题。自从上次幸运地逮到两只田鼠后,他就再也没能在屋子里发现新的“送上门”的猎物。绝大多数时候,他只能依靠着残存的那点体力,在屋子周围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搜寻一些野菜、草根,甚至……树皮,来勉强果腹。好在天气渐渐转暖,雨水也相对多了起来,倒不至于再被渴死。

在这样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他非但没有垮掉,反而从那《淬体蕴神经》的精神磨练中,锤炼出了更加可怕的忍耐力和专注力。

他发现,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似乎是对的——《淬体蕴神经》的修炼,并不仅仅依赖于外部的物理锤炼,精神意志的坚韧和专注,同样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他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感受双臂皮肤下那股微弱的温热感,用意念去一次次冲击那“引导”的壁垒时,他发现,虽然那股温热感依旧难以被“调动”,但他自身的精神力量,或者说“意志的强度”,却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对饥饿和疼痛的忍受能力,达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地步!有时候,哪怕饿得头晕眼花,胃里空得发慌,他也能通过这种“精神内守”的方式,强行压下生理的不适,保持大脑的清醒和专注。断骨处偶尔传来的刺痛,也仿佛隔了一层,不再能轻易动摇他的心神。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这种“精神锤炼”的深入,他对身体的掌控力似乎也提升了那么一丝丝。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肌肉的收缩、血液的流动(虽然依旧滞涩缓慢),甚至……骨骼的细微变化?

这种掌控力的提升,反过来又促进了他对“炼皮”的理解。他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纯粹靠着一股狠劲儿去用石头蛮干,而是开始尝试着去控制每一次摩擦、每一次拍打的力道、角度和节奏。

他发现,并非越用力越好。有时候,用相对柔和、但持续不断的力道,配合着精神的高度集中,去刺激皮肤的某一个特定区域,反而能更快地激发那股温热感,效果也更持久。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将那“炼皮”的范围,从两条小臂,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着上臂,甚至胸膛和后背蔓延!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每一次拓展新的区域,都意味着要承受新一轮的皮肉之苦,而且 torso(躯干)部分的皮肤更加敏感,也更容易受伤。但他乐此不疲。

这不仅仅是在修炼肉身,更像是在用意志力,一寸寸地“开疆拓土”,将这副原本孱弱的“凡骨”,打上属于他自己的烙印!

就这样,在旁人眼中,龙逸依旧是那个蜷缩在破屋里、奄奄一息、自生自灭的病秧子、废物。甚至因为长时间的不出门和更加消瘦的外表,村里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说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尸体都快烂在屋里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间被遗忘的角落里,一颗顽强的种子,正在绝境中,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汲取着微薄的养分,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破土而出!

……

时间大约过去了两个多月。

磐石村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节日”——外出务工或求学的年轻人,按照惯例,会在这个农闲的时节短暂归家。

而今年,最引人瞩目的“归乡者”,无疑是那位“一步登天”、被云符宗仙师选去当了“杂役弟子”的石头!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子里飞快传开。

据说,石头这次回来,虽然依旧穿着粗布衣服(宗门杂役显然不可能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制服),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走路都带着风!

据说,他还带回来一些“仙家玩意儿”——几张画着古怪符号的黄纸(据说是最低级的清洁符),还有一小瓶据说能强身健体的药丸(其实只是云符宗外门最低等的淬体丹药渣)。

据说,他还学会了几手“仙家把式”——虽然只是云符宗杂役弟子强身健体用的粗浅拳脚,但在村民眼中,那已经足够神奇了!

一时间,屠夫张家门庭若市,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村民们围着石头,七嘴八舌地打听着“仙界”的新鲜事,眼神里充满了羡慕、敬畏和……一丝难以言说的巴结。

而石头,显然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云符宗的广大,仙师的神通,以及自己虽然只是个杂役、但将来前途无量的“光明未来”。当然,对于杂役生涯的辛苦和受到的欺压,他却是只字不提,反而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深受“师兄”们器重的天才。

在这种极度膨胀的虚荣心驱使下,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如今却连面都不敢露的“老对手”——龙逸。

“哼!那个病秧子呢?”石头装作不经意地问旁边的瘦猴(大牛因为年纪超了,没能去成)。

瘦猴撇撇嘴,一脸鄙夷:“谁知道?听说快两个月没怎么出过门了,八成是已经病死在里面了吧?活该!”

“死了?”石头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一种恶意的快感取代,“死了也好!省得脏了咱们磐石村的地儿!不过……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我这趟回来,本来还想让他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仙缘’呢!”

他这话声音不小,周围的村民都听见了,纷纷附和:

“就是!石头现在可是仙师门下的人了,跟那病秧子早就不是一个层次了!”

“他哪有那个福分见识石头的威风?”

“死了干净!省得看了碍眼!”

一声声恶毒的议论,如同无形的刀子,轻易地就给一个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人定了性,判了死刑。

而就在这片喧嚣和恶意的不远处,破屋之内,龙逸刚刚完成了一轮“炼皮”的修炼。

他此刻赤着上身,露出了那具依旧消瘦、但已经隐隐能看到一丝肌肉轮廓的躯体。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红痕和浅浅的疤痕,看起来有些骇人,却又透着一种野性的力量感。

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根本不在意。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皮肤下那股比两个月前明显壮大了不少、甚至开始隐隐流动的温热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虽然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发指,但比起最初那种纯粹靠蛮力自虐,他现在已经能稍微“掌控”这股力量了。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摸索,他发现,将精神力高度集中在被锤炼的部位,似乎真的能加速那股温热感的产生和流转!

这《淬体蕴神经》……果然名堂不小!

他也终于理解了玉简上那个模糊的“逸”字,或许代表的并非速度,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脱”和“专注”?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精神的清明与集中,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要求!

就在他准备继续揣摩玉简,或者尝试着活动一下那条伤势好转了不少的左腿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哄笑声,由远及近,朝着他这间破屋传了过来。

龙逸眉头微皱,立刻警惕起来。

是村里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迅速将上身的破衣服套好,遮住那些修炼留下的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石头,在一群村民(主要是年轻人和半大小子,瘦猴赫然在列)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朝着这边走来。

“石头哥,你真要去看那病秧子啊?别是真死里面了吧?晦气!”瘦猴在一旁谄媚地说道。

“哼!死没死,踹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石头显然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龙逸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的“仙家威风”,“就算他没死,也得让他知道知道,现在的我,跟他已经是云泥之别!让他以后见了老子,绕着道走!”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龙逸的破屋门前。

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用藤条勉强捆着的破木门,石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龙逸!你个病秧子!死了没有?没死就给老子滚出来!”石头扯着嗓子,粗鲁地喊道,同时抬起脚,似乎准备一脚把门踹开。

门内,龙逸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两个月来,他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孤独,在绝境中挣扎求存,心志早已被磨砺得如同磐石般坚硬。石头的这点挑衅和侮辱,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刺痛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无动于衷!

就在石头抬脚欲踹的瞬间,破屋内,传来了一个沙哑、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平静的声音:

“门……没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外面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石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里面真的还有回应。周围的村民也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哈哈哈!还真没死啊!”

“命挺硬啊这病秧子!”

石头脸上有些挂不住,感觉自己刚才那番“豪言壮语”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冷哼一声,不再踹门,而是伸手用力一推!

“吱呀——”

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应声而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开了,屋外的光线涌了进来,也让外面的人看清了屋内的景象,以及……那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