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月当归

1945年秋,重庆。

一、雾都弦断

嘉陵江的晨雾裹着药香,南岸防空洞口悬满艾草。苏明月立在青木关残碑前,月白麻布旗袍泛着硝烟熏染的淡黄,襟前湘绣的“当归”二字被露水浸透,根须纹路直指地下甬道。盲艺人老陶的三弦声忽从朝天门码头飘来,唱的是终章《珍珠塔·归位》:“螭血染透珍珠还,明月当归照河山......”

顾清远的德式怀表在掌心发烫,停摆的指针突然逆旋。明月循着表盘裂痕的微光,见残碑后露出半截机械义肢——翠喜的鎏金食指插在“青木关”石刻中,指纹沟壑拼出日文“终战诏书”。

“苏小姐,天皇的玉音放送听过了?”小林清志的幽灵般现身,武士刀锈迹斑斑,额角缝合线爬出菌丝,“母亲在等我们回家。”明月腕间新铸的螭佩骤亮,翡翠纹路映出防空洞壁的《瘟疫论》残卷——吴又可的瘴气方旁,苏浣纱的批注血书未干:“以当归为引,可净螭血。”

二、金匮天祭

防空洞最深处,青铜药鼎蒸腾着诡异绿雾。明月褪去麻布旗袍,露出内衬的金匮门朱雀衔针图——三百银针蘸着螭血血清,在火光中排列成《黄帝内经》的“九宫八风”。小林清志的武士刀劈向药鼎时,鼎内突然传出苏浣纱的京都腔:“明月,接针!”

翠喜的机械义肢破顶而出,鎏金食指弹开刀锋。明月将当归药汁泼向菌雾,湘绣“当归”纹路遇药液立体,根须刺入小林清志的缝合线。顾清远的怀表突然自鸣,停摆的齿轮咬合出《难经》脉诀,青铜鼎上的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眼——正是当年同仁堂百眼柜的“麻黄”格方位。

“母亲......”小林清志的菌丝瞳孔骤缩。苏浣纱的残影从绿雾中浮现,护士服染满昭和年间的血:“我给过你选择,是当救人的针,还是杀人的刀。”

三、双生归位

防空洞顶的国军旗帜在爆炸中化为火凤。明月将螭佩按入药鼎,翡翠熔成青囊散,混着当归药香涤荡菌雾。小林清志的武士刀寸寸断裂,刀柄樱花烙痕里飘出婴孩的抓周照——左手银针,右手螭佩。

“哥哥,该净血了。”明月刺出三百银针,沿苏浣纱批注的《瘟疫论》穴位封死他周身。翠喜的机械义肢突然自爆,鎏金碎片在火中拼出“金匮永续”。老陶的三弦迸出最后一个泛音,盲杖点地揭开暗格——同仁堂的《青囊书》玉版完好无损,汉隶与日文在硝烟中同归寂静。

四、当归余烬

朝阳刺破陪都雾霭时,明月在南山松林立起无名碑。顾清远的灰呢残衣裹着螭佩碎片,碑文仅刻“医者”二字。她换上苏浣纱遗留的素白护士服,襟前湘绣的“当归”已洗净血污,根须纹路化作怒江航线。

玉罕的银耳环随信而来:“野人山孔雀复鸣,金匮门当归滇缅。”老陶的盲杖搁在碑前,三弦腹中滑出显微胶片——苏浣纱在731部队的最后一刻,将天皇菌株注入自己心脉。

终章·明月千秋

1985年的同仁堂药柜前,穿的确良旗袍的少女踮脚取药。鎏金食指突然从“麻黄”格弹出,翠喜的机械义肢泛着时光包浆。柜台后的老医师扶正金丝眼镜,颈后樱花纹章淡如胎记。

“当归三钱,配螭血为引。”他将苏浣纱的护士怀表推过柜台,表盖内照片上的双生女婴清晰如昨。门外飘来新学的评弹,穿牛仔裤的姑娘哼着《珍珠塔》改词:“螭血化药济苍生,明月千秋照青囊......”

长江浩荡东去,朝阳在药柜的七百二十个格眼间流转,恰似那年北平夜空未散的太极光。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