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金色M形状招牌下的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扑面，已经过了午餐的高峰时间，店里顾客稀稀拉拉，几乎都默契地看着手机，只有两名女高中生还在说话。
“恋爱陷阱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
“什么嘛，今年梅雨季的演出不是很精彩吗？”
“哦，原来你说的是她们啊......”
黑沼牙走向远离她们的角落位置，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坐下，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点餐。
“穷鬼套餐？”他抬头看向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白川桃。
书店所有员工都吃过午饭后，她才有外出吃午饭的想法，因为很在意远山学姐，所以黑沼牙一直在等她。
“套餐里有什么？”她双手抄在白色卫衣前侧的口袋里，可爱地歪头问。
白川桃新买的折叠手机显然不支持扫码点餐，连LINE都无法安装，在如今社交媒体盛行的时代，完全可以说是古董。
“500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可乐可以无限续杯。”黑沼牙翻转手机给她看。
“为什么不去吉野家？”白川桃从卫衣的口袋里拿出黑色零钱包，打开，手指捏出一枚500円的硬币，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很符合黑沼牙心中“东京女孩子会在可爱的零钱包里装着现金”这样老旧的刻板印象。
“吉野家最便宜的牛肉饭套餐要630円，和麦当劳相比，只多出一个生鸡蛋。”
黑沼牙不喜欢生鸡蛋，特别是把生鸡蛋拌进牛肉饭里，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何况带白川桃去吃这种东西，说不定她的嘴里会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嗯，我确实不喜欢吃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的粘稠液体，下次不要把恶心的东西怼在我的脸上。”白川桃点了点头，手抵下巴，用少见的认真表情苦恼。
她真的能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黑沼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话题——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
收起硬币，点好两份套餐，等待叫号的时间，他岔开话题闲聊：“你认识远山学姐？”
“不熟。”
不熟，真是相当糟糕的关系。
黑沼牙还没想好说辞，白川桃缓缓抬头看向他，皱眉问：“你喜欢她？”
金色眼眸里泛着凉意，还有几分伤脑筋的感觉，似乎“他喜欢远山学姐”是会让她感到困扰的事。
“没有，只是有点在意，因为你刚刚说她阴险腹黑。”
“不对吗？”
“怎么说呢，学姐帮了我不少忙，感觉她不是用心险恶的人。”
话音落地，黑沼牙看到她轻薄柔软的粉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精致的脸上写满嫌弃。
“35982号顾客，请取餐。”
叫号取餐的机械音打破微妙的氛围，黑沼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取餐号，起身去出餐口端来两份穷鬼套餐，回到座位。
双层吉士堡，只看热量，支撑到晚饭时间绰绰有余，加上无限续杯的可乐，糖分爆炸。
白川桃一手拿起汉堡，另一只手撕开纸袋，送到嘴边小口咬下。
空调的风轻轻拂动黑色短发，白色酱料沾在嘴角，她不说话认真吃饭的样子，像猫猫一样可爱。
可是，对话结束了？
黑沼牙拿过可乐，咬着塑料吸管猛吸一大口，冰凉的碳酸气泡在嘴里炸开甜味，感觉舒畅。
吃完汉堡，白川桃把她的那杯可乐推到黑沼牙面前，从餐盘里拿起赠送的纸巾，轻轻擦掉嘴角的酱料：“我不喝碳酸饮料。”
“我又不是垃圾桶。”
“帮我点餐的报恩。”
换种说法，她不喜欢的可乐变得更加容易接受。
黑沼牙咽下嘴里的食物，用有趣的眼神打量白川桃：“报恩的话，和我说说远山学姐的事吧？”
“愚蠢。”
她头疼地扶额，白皙的手指轻揉额角，深吸一口气后，投来略显无奈的眼神：“你会借帮我点餐来打探情报，还不懂吗？”
“你的意思是，远山学姐帮我的忙，另有目的？”
“每个人都先尝到蜂蜜的味道，然后挨刀，这是事物的规律。”白川桃扬起脸，嘴角微微上扬，勾起嘲讽的笑意。
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落入坏女人陷阱，最后只能向她求助。
到时她肯定会幸灾乐祸，不过，笑开心之后应该也会帮他吧？
黑沼牙心里想着，喝掉最后一口可乐：“远山学姐刀过你，所以你才拒绝接受他人的好心和善意？”
“与你无关。”
“总之你们认识，但关系不太好，是这样吧？”
“我只是建议你离她远点。”
面对白川桃不知是否好心的提醒，他没有回话，三两口把手里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拿着她的那杯可乐站起身，准备回书店工作。
走出麦当劳的大门，柏油路反射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灼烧皮肤，午后的阵阵热浪仿佛又回到了酷热的夏日。
黑沼牙吸了一口可乐，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白川桃，她还站在狭窄的阴影里。
“远山学姐真的用恩情要挟过你？”
“......”猫猫沉默。
“那你告诉我这种事，是不是也另有目的？”他问这种话并非怀疑白川桃，只是觉得她太过多疑，当然也有激将法的成分。
当初还在同一个班级时，白川桃连班级督导的关心都不接受，她当时是否也是这种心态？
黑沼牙有点怀疑她患有被迫害妄想症。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白川桃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因为你从不接受别人的好意，那晚我借给你钱你肯定不会接受吧？现在却告诉我这种事，也算一种好意？”
“我只是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她淡漠地瞥了黑沼牙一眼，自顾自地迈步走向十字路口，声音很轻：“而且，不是‘从不’，谁在帮我往前走，我很清楚。”
阳光洒落，本有些发冷的皮肤，映衬出几分温暖的色泽。
“不会错漏？”黑沼牙想到那晚她突然说了“谢谢”——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如果你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有清晰的原则，又能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观察自己，看待身边经历的一切，就知道她不是好人。”
且不说白川桃为什么对远山学姐有如此强烈的敌意，单单是她用严肃认真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就让黑沼牙感到诧异。
不单单是因为她平常话少。
自从和白川桃一起打工以来，已经过了半年，她还是第一次告诉他心中真实的想法，并且和“冷冻后没有加热的米饭”一样有独到见解。
踩着斑马线穿过十字路口，远远就能看到街角的书店。
黑沼牙还在思考有系统后他要成为怎样的人，白川桃突然停下脚步，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
“快看。”
“什么？”
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中午时仓皇逃离的远山学姐，用拎着印有书店标识塑料袋的手推开玻璃大门，心虚地左右环顾后，快步走进隔壁的小巷。
“她，还挺执着的。”黑沼牙的嘴角抽动。
“她在这家店买书，从不付钱。”白川桃以此向他证明自己的观点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