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霜降，问心崖底的雾是腥甜的。
陆尘用剑鞘拨开那些胶质般的雾气时，青铜棺椁上的饕餮纹正在进食。本该是浮雕的兽首蠕动着吞吃雾气，铜锈剥落的嘴角滴下暗绿色黏液。他数到第七滴时，黏液突然凝固成《道盟秘藏》里的古篆——「见神者死」。
“陆师兄，时辰到了。“
紫阳宗圣女苏雨霁的声音从三丈外传来，却像隔着一层水幕。她手中那盏鲛人灯的光晕在雾气里扭曲变形，照亮五张神色各异的脸。陆尘的目光扫过同行的剑阁首徒裴星河、玄机谷阵法师楚无咎、散修盟执事白晚烟，突然发现第五个人的面容在记忆里模糊不清。
“《渡厄经》记载，开棺需以北斗位而立。“楚无咎洒出七枚龟甲，那些骨片却违反常理地悬浮在离地三尺处，组成陌生的星图，“但这里...这是三劫前的紫微垣？“
裴星河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这位素来冷峻的剑修首次露出惊容：“我的本命剑在示警，棺椁里——“
“是眼睛。“陆尘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僵住了。这个认知像匕首般突然刺入脑海——青铜棺封印的应是古神左手，道盟为此准备了三十六年。但此刻他无比确信，棺中藏着颗活着的眼球。
“陆道友说得不错。“白晚烟解下腰间玉箫，“我听见棺椁里有睫毛细微的摩擦声。“
陆尘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那是白家血脉特有的“真言反应“，当族人说出违背本心的真相时就会发作。
五人结阵的刹那，异变陡生。
苏雨霁手中的鲛人灯突然爆出人眼形状的火花，那些火星溅落在青铜棺上，竟让饕餮纹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陆尘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其他人淡三分，就像有部分魂魄正被棺椁吸走。
“开！“
随着裴星河剑指苍天，青铜棺盖缓缓滑开。陆尘的视野突然分裂：
**左眼看到**：祥云托起一截晶莹指骨，表面流转着《黄庭经》符文；
**右眼看到**：腐烂的眼球黏连着神经束，瞳孔里映出他们五人的尸体；
**眉心识海**：九具黑棺组成轮盘，每具棺椁上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第三把钥匙。“一个声音直接在脑髓深处响起。陆尘右手无名指突然剧痛，那截指骨不知何时已嵌入他血肉，皮肤下浮现出血管状的金色纹路——与道盟禁地里那柄“篡天笔“的裂痕一模一样。
裴星河的剑鞘猛地撞在他后腰：“道印结错了！“
陆尘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结成“逆灵印“，这是三百年前就被列为禁术的献祭手势。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学过这个法诀。
“你看到了几个？“苏雨霁突然贴近耳语，她的瞳孔在说话时分裂成六瓣，“我是指...棺材里的东西。“
崖底突然传来锁链崩裂的巨响。陆尘在震荡中瞥见水面倒影——本该在左侧的楚无咎出现在右边，而白晚烟的倒影手里握着根本不曾取出的匕首。
“小心身后！“裴星河拔剑斩向陆尘脑后。
剑气掠过耳际的瞬间，陆尘在剑身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右眼变成重瞳，左脸爬满青铜纹路。而当他急退三步看向水面时，倒影里的自己却露出诡异的微笑，用口型说道：
「你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
剧痛席卷识海，记忆如沙堡崩塌。陆尘终于想起进入问心崖前，师尊在魂灯旁说的最后一句话：
“尘儿，这次轮回...务必杀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