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具尸体躺在一座废弃教堂的祭坛上。
我站在教堂门口，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这座哥特式建筑早已荒废，彩绘玻璃破碎，长椅积满灰尘，但祭坛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尸体——一位白发老人——被摆成十字形，双手向两侧伸展，额头上的符号在烛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烛光？“我皱眉。
小李点点头：“我们到的时候蜡烛还燃着，取证后才熄灭的。凶手离开不久。“
我走近祭坛，注意到这次除了额头的符号，死者胸口还被刻上了几个小得多的标记，排列成半圆形。
俞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旁，她的眼睛在昏暗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明亮。“第三个符号，“她轻声说，“加上胸口的辅助标记，他开始构建完整的图案了。“
老陈正在检查尸体：“死亡时间大约在六到八小时前，同样是颈部一刀致命，全身被清洗过。这次的麻醉剂是...“他凑近闻了闻，“可能是氯胺酮，需要毒理确认。“
“身份确认了吗？“我问。
小李翻开记事本：“初步确认是退休大学教授赵明德，72岁，独居。邻居报告昨天傍晚还见过他，今早发现他没像往常一样出来晨练。“
我环顾教堂，注意到祭坛两侧摆放着几个奇怪的物件：一个铜碗，里面盛着某种暗色液体；一把古老的匕首；还有一个小雕像，看起来像是某种神像。
“别碰那些，“俞晚突然说，“可能是仪式的一部分。不当处理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我转向她。
她只是摇头，眼神凝重：“先拍照记录，让专业人士来处理。“
取证完成后，我和俞晚站在教堂外的台阶上。阳光刺眼，与教堂内的阴森形成鲜明对比。
“三个受害者：中年商人、年轻女艺术家、退休教授。“我揉着太阳穴，“没有任何共同点，除了...“
“他们都去过心灵港湾诊所。“俞晚接上我的话。
我猛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赵明德也去过？“
“猜的。“她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现在你确认了。“
我忍不住也笑了：“该死，你诈我。“
“回警局查查吧。“她走向车子，“如果三位受害者都去过同一家诊所，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警局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投影仪上并列显示着三位死者的照片和他们额头的符号。
技术科的小王敲击键盘，调出一组数据：“从赵明德的手机里恢复了一些删除的信息。他确实预约过心灵港湾诊所，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是由林修文医生亲自接诊的。“
“其他两位呢？“我追问。
“张明远的主治医生是林修文，林岚的是另一位刘医生，但记录显示她死前一周曾临时改由林修文看诊。“小王推了推眼镜，“太巧合了。“
我转向白板，写下“林修文“三个大字，画了个圈。
“动机呢？“老陈问，“一个成功的心理医生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病人？“
“也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谋杀。“俞晚突然说。所有人都转向她。
她走到投影前，指着三个符号：“这些不是随意选择的。第一个符号代表'奉献'，第二个是'纯洁'，第三个是'智慧'。在古代仪式中，它们组合起来可以打开某种...通道。“
“通道？“小李声音发颤，“什么通道？“
“视信仰体系而定。“俞晚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可能是与神灵沟通的通道，也可能是释放某种力量的通道。重要的是，凶手相信这个仪式的力量。“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以你认为林修文在尝试某种...超自然的仪式？“我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感觉自己像是在演恐怖片。
俞晚摇头：“我不确定他相信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切，而且...“她指向三个符号的排列，“如果这是一个五部分仪式，那么他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三。“
我心头一紧：“还有两个受害者。“
“我们需要24小时监视林修文。“我对团队说，“同时深入调查他的背景，特别是他在伊拉克的经历。申请搜查令，查他的家、车、办公室，一切。“
散会后，我留下俞晚：“你真的认为这些符号有...力量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符号本身没有力量，但相信的人会赋予它们力量。如果林修文深信这个仪式能带来某种结果，那么他的行为会越来越极端。“
“你觉得他最终目的是什么？“
俞晚的眼睛在荧光灯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最危险的信仰者往往是那些寻求重生或召唤的人。他们相信通过特定仪式可以打破现实规则。“
我的手机响了，是小李：“周队，查了林修文的背景。他在伊拉克的那个心理援助项目有些奇怪。官方记录是他为美军基地提供心理咨询服务，但有个退役士兵的博客提到，林修文经常独自前往当地村庄，对某些古代遗址表现出异常兴趣。“
“发给我那个博客链接。“我说，然后转向俞晚，“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林修文确实对古代符号有特殊兴趣。“
第二天一早，我们拿到了对心灵港湾诊所和林修文住宅的搜查令。兵分两路，小李带队去诊所，我和俞晚去林修文家。
林修文住在城郊一栋独栋别墅里，环境清幽，邻居稀少。房子外观现代简约，但透着一丝冷峻感。
“适合藏秘密的地方。“俞晚评论道。
门锁很快被技术人员打开。进入后，我发现内部装修极简到近乎苛刻——白色墙壁，黑色家具，几乎没有装饰品。一切都井井有条，像是展示房而非有人实际居住。
“太干净了。“我低声说，“像是精心清理过。“
俞晚直接走向书房。书架上的书按主题和高度严格排列，大部分是心理学和神经科学著作，但也有相当数量的关于古代宗教和神秘学的书籍。
“看这个。“俞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相册。里面是林修文在伊拉克的照片，大多数是标准的战地医院场景，但最后几页引起了我的注意——林修文站在一些古老的石刻前，石刻上的符号与我们案件中的惊人相似。
“他在那里学会了这些符号。“我拍下照片。
继续搜查中，我在卧室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撬开后，里面是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重生仪式记录“。
我的心跳加速。但继续翻看后，发现内容并非杀人计划，而是一些晦涩的心理治疗笔记，提到“创伤修复“和“人格重建“等术语。只有最后几页引起了我的注意——那里画着五个符号的草图，与我们案件中的三个符号完全吻合。
“找到证据了。“我招呼俞晚过来看。
她仔细检查笔记本：“这些笔记...不像是杀人计划，倒像是某种自我治疗记录。“
“什么意思？“
“林修文可能在尝试用这种古老仪式治疗自己。“她指着一段模糊的文字，“这里提到'净化过去的阴影'、'重建完整的自我'。他可能遭受过某种心理创伤，认为只有完成这个仪式才能治愈。“
正说着，我的电话响了。是小李。
“周队，诊所有重大发现。“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林修文的办公室里有个隐藏保险箱，里面有一整套仪式用具——刻刀、麻醉剂、还有一本详细记录仪式的笔记。更关键的是，我们找到了第四个潜在受害者的资料。“
我握紧电话：“谁？“
“一个叫苏雯的16岁女孩，林修文新接诊的病人。我们正在联系她和她的家人。“
挂断电话，我立即通知了指挥中心，要求立即保护苏雯。同时，我和俞晚继续搜查林修文的住所，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在地下室，我们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破门而入后，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胃部抽搐——
房间中央是一个石台，周围摆放着各种仪式用具：刻刀、蜡烛、药瓶。墙上贴满了符号图表和照片。最令人不安的是，石台上有清晰的捆绑痕迹和几处暗色污渍，很可能是血迹。
“这里是他的'准备室'。“俞晚轻声说，“他在这里完成仪式前的准备工作。“
取证人员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房间。我注意到墙角有一个小型焚化炉，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少量未完全烧毁的衣物碎片。
“受害者的衣服。“我说，“他在这里处理证据。“
回到警局，所有证据都被集中分析。林修文已经成了头号嫌疑人，但他本人却失踪了——诊所工作人员说他昨天下午请假离开后就没再出现。
“发通缉令。“我对指挥中心说，“全市范围搜捕林修文。“
傍晚时分，案情分析会上，证据链条已经相当完整。
“从林修文办公室找到的笔记详细记录了他对每个受害者的选择和仪式过程。“小李汇报道，“他称他们为'载体'，认为通过特定的死亡仪式可以'净化'他们的某种特质并为自己所用。“
“精神病。“老陈摇头，“高智商精神病。“
俞晚却显得若有所思：“我不确定是否那么简单。他的笔记中提到'五重之门'和'完整重生'，这些概念来自一种非常古老的异教信仰，认为通过特定仪式可以重塑自己的灵魂。“
“苏雯安全了吗？“我问。
小李点头：“已经在她家布置了监控，她母亲非常配合。苏雯说林修文上周对她进行了一次'特殊评估'，包括一些奇怪的图像测试。“
“测试中可能有这些符号？“俞晚问。
“是的。她描述了一些图形，我们比对后确认就是那些符号。“
会议结束后，我和俞晚站在警局楼顶，夜风微凉。
“还差两个符号。“俞晚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如果他完成了五个...“
“我们不会让他得逞。“我打断她，“明天全城搜捕，他逃不掉的。“
俞晚转向我，月光下她的表情异常严肃：“周沉，林修文不是普通的连环杀手。他深信自己在完成某种神圣使命，这种信念会让他变得极其危险。如果他觉得常规途径受阻...“
“他会铤而走险。“我接上她的话，“加快节奏。“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值班同事：“周队，刚收到一个匿名包裹，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里面是一部手机。“
“检查过了吗？“
“初步检查，没发现危险物。手机里只有一条未发送的短信，内容是'你们不懂正在开启的伟业'。“
我心头一紧：“发件人？“
“无法追踪，SIM卡被特殊处理过。但技术科认为有可能是林修文。“
挂断电话，我看向俞晚：“林修文联系我们了。他在嘲笑我们。“
俞晚皱眉：“不，他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的想完成这个仪式，现在常规计划被打乱，他会...“俞晚突然睁大眼睛，“苏雯！保护她的人有多少？“
“两个外勤...“我突然反应过来，“你觉得他会硬闯？“
“如果他足够绝望。“俞晚已经向楼梯跑去，“我们需要立刻去苏雯家！“
在赶往苏雯家的路上，我给现场警员打电话，但无人接听。我的心沉到谷底。
当我们赶到时，苏雯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我拔枪慢慢推开门，俞晚紧跟在我身后。
客厅里，两名警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但没有明显外伤。屋内空无一人，苏雯和她的母亲不知所踪。
餐桌上，一张白纸上画着一个未完成的符号，旁边放着一小瓶无色液体和一张字条：
“时间不多了，教授。你本可以理解的。“
俞晚拿起字条，脸色苍白：“他是写给我的。他知道我在研究这些符号。“
“但他带走了苏雯和她母亲？为什么？“我检查着房间，突然注意到墙上的日历——今天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爸爸生日“。
“苏雯的父亲呢？“我问。
俞晚迅速翻看之前的资料：“记录显示她父母离异，父亲...“
她突然停住，我们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第五个受害者不是苏雯，“我声音嘶哑，“是她父亲。“
我的电话再次响起，是技术科：“周队，查了林修文的完整背景。他的本名是林志文，二十年前改过名。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他有一个姐姐，叫林岚。“
我如遭雷击：“林岚？第二个受害者？“
“是的。看来他杀了自己的亲姐姐。还有，周队...林修文在伊拉克期间曾被绑架过，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解救他的士兵回忆说，他被发现时正在一个古代祭祀遗址里，念叨着关于'重生'的咒语。“
挂断电话，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林修文不是在随机杀人，他选择的是与他人生创伤相关的特定对象——包括他自己的姐姐。
“他需要家庭成员的牺牲来完成仪式。“俞晚声音颤抖，“最后一个符号一定是'血缘'。“
“但苏雯的父亲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俞晚突然拿出手机，快速搜索：“林修文的别墅...那不是他的主要住所。记录显示他三年前在城北还买了一栋房子，登记在他另一个名字下。“
“地址！“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当我们赶到城北那栋偏僻的房子时，已是深夜。房子漆黑一片，但车库门前停着林修文的车，引擎盖还是温的。
我拔枪靠近，俞晚紧随其后。后门没锁，我们悄声进入。
地下室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低语声。我们小心地走下楼梯，眼前的场景让我血液凝固——
林修文站在一个石台前，身着白色长袍。苏雯和她的母亲被绑在角落，嘴被胶带封住。石台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显然是苏雯的父亲——他已经失去意识，额头被刻上了一部分符号。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房间墙壁上画满了那些符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而五个蜡烛分别代表五个“祭品“的位置，其中三支已经熄灭——对应已经死去的三个受害者。
林修文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脸上没有惊慌，反而带着诡异的平静。
“啊，周队长，俞教授。“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温和专业，与这恐怖的场景形成荒诞对比，“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见证伟大的重生时刻。“
我举枪对准他：“林修文，放下武器，你被包围了。“
他笑了：“武器？我唯一的武器是知识，周队长。你知道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多久吗？二十年。自从那个地窖里的四十天后，我就知道我的使命。“
“你杀了自己的姐姐。“我厉声道。
林修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林岚必须牺牲。血缘是最强大的纽带，她理解这一点。就像苏雯会理解她父亲牺牲的意义一样。“
“闭嘴！“我向前一步，“放开他们，否则我开枪了。“
林修文摇摇头，突然从袍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苏雯父亲的喉咙：“你不能阻止必然之事，周队长。仪式已经开始，只差最后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俞晚突然开口，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念出一串音节。林修文如遭雷击，匕首僵在半空。
“你...你怎么会...“他瞪大眼睛。
俞晚继续用那种语言说着什么，同时慢慢向前移动。林修文的表情从震惊变为困惑，最后变成一种奇怪的敬畏。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你才是真正的守护者。“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冲上去将他扑倒。搏斗中，匕首划过我的手臂，但我成功将他制服。
当手铐扣上林修文的手腕时，他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微笑。
“没关系，“他轻声说，“仪式已经开始，即使没有完成，种子已经播下。你们会看到的。“
救护车带走了苏雯一家，林修文被押回警局。我和俞晚站在晨曦中，精疲力尽却无法放松。
“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我问俞晚。
她望着远方初升的太阳：“一种古老的咒语，我在伊拉克学会的。用来打断仪式进程。“
“你真的相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
俞晚转向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疲惫：“我相信人类的信念有多强大，周沉。林修文深信那些符号的力量，这种信念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
回到警局，审讯室里，林修文拒绝开口，只是不断重复着“时间会证明一切“。
证据确凿，案件看似告破。但当我和俞晚站在证物室，看着那些被没收的符号图表时，一种不安依然萦绕不去。
“五个符号，我们阻止了第四个。“俞晚突然说。
我看向她：“你是说还差一个？“
她点点头：“最关键的第五个，代表'重生'的符号。林修文没能完成它，但是...“
“但是什么？“
俞晚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老陈。
“周沉，你得来医院一趟。“他的声音异常紧张，“林修文在押送途中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后...情况很奇怪。“
“什么奇怪？“
“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后又突然恢复，现在昏迷不醒。但最诡异的是...“老陈停顿了一下，“他的额头上，出现了那个符号。像是自己长出来的。“
我看向俞晚，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电话内容，脸色变得煞白。
“我们马上过去。“我说，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