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的指节叩在潮红的石壁上,三长两短的暗号惊起几只朱砂色的飞蛾。灶膛里的松木噼啪作响,火星溅在他袖口的火纹补丁上,映出补丁下交错的鞭痕——那是三月前郭权的监工用老槐树枝抽打的,每道伤口都嵌着朱砂颗粒,至今仍在隐隐发烫。
围坐在木桶旁的矿奴们身体佝偻如虾米,手掌溃烂流脓,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暗红色矿粉。他们掀开破布,露出藏在下面的赤焰刃:刀刃用矿车废铁锻造,刀柄缠着身上撕下来的麻布条,每把刀的刀背都刻着极小的“徐”字,那是徐瑾旧部留下的庇佑符。
“第三道岗哨的灯笼比平日暗两成。”陈烬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矿奴们溃烂的手腕,“巡丁换班时,聚愿境监工的脚步声少了七双。”他忽然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黑血——那是长期接触朱砂毒的征兆,“郭权把大量聚愿境亲卫调去了三岔河,现在矿场里只剩他和三名亲随。我去联系一下外面的力量,准备今晚发动,里应外合。”
阿满皱眉抚过高墙上的星图刻痕,指尖触到凹痕里的朱砂粉:“郭权的镇民印在熔炉顶亮了整夜。”她望向西山上灰金色的愿力流,“这种反常的愿力波动,只有城隍真身靠近时才会出现。”她转身时,指节规律敲击着高墙,敲击声中传达着暗藏的火种卫暗号:三短两长,正是“慎行”的警示。
“楚圣的真身若在十里内,镇民印的愿力波动该如潮涌,而非现在这般……而且郭权的大部分力量因为你们被调往三岔河镇,这里守卫薄弱,正是最好的机会。”
阿满的声音放软,“郭权的亲卫调走七成,却独独留下聚愿境强者,这不是疏忽,是诱饵。”
一墙之隔的陈烬抬手露出袖口,露出小臂上深紫色的星火烙。与阿满后颈的淡红色烙痕不同,他的烙痕边缘呈焦黑色,像被愿力灼烧过:“上个月,我亲眼看见郭权把一对矿工父子的骨头磨成粉,掺进献给楚圣的朱砂。”他的声音发颤,“这位矿工咽气前说,矿坑里的每粒朱砂都是矿奴的血,总有一天会烧回那些畜生的脸上。现在矿奴们连咳嗽都带着血砂,你让我怎么等!”
阿满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令牌甩过高墙——正是赵伯当年从楚圣断剑上敲下的碎片:“赵伯让我带给你这个。”令牌上“火”字咒印与陈烬的星火烙共鸣,映出赵伯的血书:“郭权私扣朱砂,必留后手,勿轻举。”
陈烬盯着令牌,喉结滚动:“赵伯总把我们当没长大的崽子。”他突然扯下臂上的火纹补丁,露出下面新刻的星火图腾——与赵伯的火种卫标志不同,图腾中央多了把劈向熔炉的赤焰刃,“火种卫不该是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该是烧穿矿坑的业火!”
阿满听到墙那面低沉而又决绝的语气,忽然想起赵伯说过的话:“陈烬的星火烙被愿力灼伤过,他的恨比任何人都烈。”她指尖抚过星图刻痕,最终叹道:“我随你发动,但必须留下后手退路。郭权的镇民印与熔炉相连,一旦破界印启动——”
“不用你教我!”陈烬抓起赤焰刃,火纹补丁在墙角投出扭曲的影,“今晚过后,要么矿奴们踩着郭权的尸体呼吸自由空气,要么我陈烬的骨头给乱葬岗添把朱砂。”他转身时,身影高墙上投出阴影像断翅的火鸦……
铜锣声在矿场中央炸开时,三百名矿奴从各个巷道涌出。他们赤脚踩过暗红的矿道,手中的赤焰刃在月光下泛着鲜红,像极了乱葬岗的朱砂毒骨。走在最前面的老矿奴李三,袖口缝着三块火纹补丁——那代表他失去了三个孩子,全被郭权扔进了熔炉。
“杀了监工!夺了粮仓!”陈烬的赤焰刃劈倒第一个巡丁,刀刃却在接触对方锁子甲时迸出火星。他这才发现,所有监工都穿着楚圣亲赐的“顺天甲”,甲胄表面流动的灰金色愿力,正是郭权从熔炉偷来的。
广场四角的镇魔灯突然亮起,十六盏青铜灯台喷出灰金色火焰,在半空交织成囚笼。矿奴们的赤焰刃砍在愿力屏障上,发出指甲刮擦石板的刺耳声响,刀刃上的“徐”字咒印迅速黯淡。李三的手掌被愿力灼伤,却仍嘶吼着撞向灯台:“烧了这些乌龟壳!”
郭权的笑声从熔炉顶传来,蟒纹官服下露出鳞片状的锁子甲,每片甲叶都刻着矿奴的生辰八字:“蠢货!老子早就算准你们要反!”他抬手甩出三枚朱砂钉,钉入三名冲在最前面矿工的眉心。
“知道为什么调走监工吗?老子要引蛇出洞,把你们这些火种卫余孽一网打尽!”那个叫王顺的矿奴突然跪倒,扯开衣襟露出郭权亲卫的令牌,上面的“郭”字在愿力中发烫:“大人饶命!他们逼我……”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就被愿力绞成血雾,唯有掌心的“赤砂印”飘落,正好落在陈烬脚边。
凌问心的断剑突然震颤,剑柄木纹映出楚圣的身影——面前插着一把嵌满红宝石的长剑上,面具右眼的紫水晶流转着妖异的光,每一步落下,地面的朱砂粉就炸出“顺天”符文。还未到开悟境的矿奴们集体跪倒,心脏在愿力压迫下几乎停跳,陈烬的赤焰刃“当啷”落地,虎口被震裂。
楚圣的愿力场如泰山压顶,矿奴们的赤焰刃纷纷崩裂。陈烬看着身边的兄弟们像麦穗般倒下,李三的头颅被愿力捏爆,脑浆混着朱砂粉溅在他脸上。他忽然想起赵伯在火种卫密会上说的话:“暴乱不是匹夫之勇,是星火的接力,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此刻,他连原力场都没顶住,就被楚圣的镇魔印碾进泥里。
“陈大哥!”阿满的铜钱镖带着业火砸向楚圣的面具,却被紫水晶反弹,在他锁子甲上留下焦黑的“逆”字。她趁机甩出断指念珠,吸收矿奴们的怨气轰向高墙,看似坚固的高墙被小小的念珠轰出一个豁口,露出被困的陈烬一行人“走!徐瑾的破界印在老槐树根,只有那里能避开愿力场!”
“一起走的话谁也走不了!”陈烬咬碎一颗藏在舌下的朱砂丸,星火烙骤然亮起,“你们带矿奴先走,我来拖住楚圣!”他的赤焰刃再次举起,刀刃上的“徐”字咒印与楚圣锁子甲上的矿奴生辰八字产生共鸣。
“楚圣!你当年也是矿奴,也被砍过无名指,为什么要帮着苍玄欺压自己人?”楚圣的面具下传来冷笑,镇民印在胸前化作锁链:“矿奴?”他抬手虚握,三名开悟境火种卫的心脏直接爆出血雾,“本座是城隍,是替苍玄大人牧羊的犬。你们这些蛆虫,就该烂在矿坑里,用骨头给本座的镇民印当养料!”
陈烬的星火烙在颈间发烫,他看见楚圣面具下的右脸——那里有块与他相似的星火烙,却被愿力侵蚀得扭曲变形,边缘结着黑痂。“原来你也曾是……”他的话被血腥呛住,楚圣的手掌已穿透他的左肩,镇民印的锁链缠上他的脖颈,“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
千钧一发之际,矿场东侧传来轰然巨响。赵伯破墙而入,手中握着从凌问心手中拿来的半截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