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生站台

夏明初的指甲抠进方向盘裂开的皮革缝隙,腐臭的棉絮沾着黏稠黑血。记者证上的照片正在变化,女儿的笑脸被蠕动的符咒覆盖,妻子怀表上的时间永远停在00:44。挡风玻璃倒映出双生路口站牌,锈蚀的铁杆上竟缠满妻子最爱的蓝格围巾。

“下车后立刻烧掉围巾!“秦雪残存的右眼突然淌出血泪,她腐烂的左手攥着半张黄符,“这是双生缚,活人戴过的织物出现在阴站,说明...“话音未落,扫帚划过车身的刺响打断了她。环卫工老头佝偻着背,铁桶里的眼珠正齐齐转向夏明初。

车门自动开启的瞬间,车载广播沙沙作响:“双生路口到了,请携带遗物的乘客在本站轮回。“夏明初的脊柱窜过寒意——站台长椅上堆满骨灰盒,每个盒盖都贴着失踪乘客的照片,而最中央的骨灰盒上,赫然印着他妻子的婚纱照。

老头突然扯开环卫服,露出布满缝合线的胸膛。心脏位置嵌着块公交站牌,LED屏显示“44路支线往生站 444米“。他拔出插在肋骨间的扫帚,沾着脑浆的帚尖指向夏明初:“该还债了,周师傅。“

记忆碎片如钢针刺入太阳穴。夏明初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自己穿着周正阳的制服,将铜铃铛焊进车底。电焊火花中,十二个维修工被铁链锁在轮胎上,他们的惨叫与此刻车厢里的婴啼重合。

“我不是周正阳!“夏明初嘶吼着扯开衣领,北斗纹身已蔓延到喉结。秦雪突然将手术刀刺入他的锁骨,挑出条缠绕着头发丝的尸虫:“认知污染到第三阶段了,你的脑灰质正在被替换成周正阳的。“

老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他剖开胸口的站牌,掏出一把沾着脑髓的钥匙:“看看你藏了什么。“钥匙插入骨灰盒的瞬间,夏明初的视网膜上浮现出重叠影像——盒内既是妻子的骨灰,也是自己躺在驾驶座的尸体。

“爸爸!“

清脆的童声让所有人僵住。夏明初的女儿从站牌后探出头,她穿着失踪那天的草莓连衣裙,脚踝的铜铃铛发出清响。可当她跑近时,沥青路面突然裂开,无数只骨手抓住她的脚腕。女孩的身体像摔碎的瓷娃娃般裂开,每个碎片都映出夏明初腐烂的不同阶段。

夏明初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猛打方向盘。公交车撞飞站牌,碾过老头的身体。骨骼碎裂声中,车载广播癫狂大笑:“双生认证通过!“挡风玻璃上的血渍汇聚成DNA螺旋,显示他与周正阳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9.9%。

秦雪的白大褂突然燃烧,露出焦黑的尸身。她撕开胸口的皮肤,抓出跳动的心脏——上面刻着北斗第四星的坐标。“去机务段找我的尸体...“心脏爆裂前,她将沾血的记忆卡塞进夏明初的喉管。

公交车冲入隧道,后视镜显示老头正用扫帚拼接自己的残躯。女儿的笑声从车载空调出风口渗出,通风管道开始滴落带着奶香的尸油。夏明初的牙齿一颗颗脱落,在仪表盘上拼出经纬度:北纬44.44°,东经144.44°。

手机自动导航到坐标位置,卫星地图显示那里是废弃的44路机务段。但实时街景中,建筑外墙正在渗血,每扇窗户都映出夏明初驾驶公交车的模样。倒数第二扇窗里,秦雪的腐尸正在给婴儿尸体佩戴铜铃铛。

隧道尽头亮起刺目白光,夏明初的皮肤在强光下碳化剥落。副驾驶座浮现出半透明的周正阳,他的右手小指戴着夏明初的婚戒:“欢迎来到第四十四重真相。“两人同时踩下油门,公交车在剧烈震颤中分裂成两辆——一辆驶向1998年的暴风雪,一辆冲向妻子失踪的暴雨夜。

当光明消散时,夏明初站在机务段仓库。眼前是44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右手小指都系着铜铃铛。最末位的白布被掀开,下面躺着秦雪与他的女儿,她们的胸腔内埋着微型车载黑匣子。

黑匣子屏显开始倒计时:44小时。第一帧监控画面就让夏明初跪地呕吐——二十年前将铜铃铛焊入车底的,正是穿着维修工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