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国家，你绝对无法质疑官方组织在“必要时刻”的组织度。
林序本来以为，哪怕有徐进的关系在，想要获取到全部装备、将装备安装完毕，至少也需要一到两周的时间。
毕竟，装备的拆卸和运输本来就要花不少时间，更不用说还有那些复杂的沟通流程了。
但结果，他们只花了两天。
或者准确来说，其实是一天半。
当林序赶到东华化纤厂时，大批的工人已经在卸货，而另一批从设备原厂跟随来的专业工人则已经开始与东华化纤厂方面沟通，准备着手安装设备了。
徐进在旁边已经等得满头是汗，林序先是上前跟他见了面，随后又跟负责现场调度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
他不知道这个负责人的来头，对方更不知道他的背景。
只是看到他年轻成这样，下意识地就代入了些不同寻常的联想。
所以，他对林序的态度也相当热络。
代表着双方最高责任的两人就这么客套恭维了一番，而这一幕落在同样急匆匆赶来的任简眼里，就成了同事叙旧一般合理的场面。
“感谢！感谢！”
“两位辛苦了！”
“今天中午我来安排，我们吃......”
“吃饭就不吃了。”
对面面的负责人摆了摆手，随后说道：
“我这边任务紧，今天只是第一天。”
“上面有指示，三天之内要把设备安装到位。”
“所以一切繁文缛节都没必要搞，麻烦你们做好现场支撑，尽可能保证工期内完成。”
上面？
指示？
这一刻，任简几乎已经确认了林序的身份。
他连连点头，回答道：
“明白，明白。”
“我这边会尽快做好结款工作，同时马上调一批工人过来协助安装。”
“另外，林序同.....林总，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
这话说完，还没等林序回答，对面的负责人的眼神先变了。
林序同......林序同志？
他不知道任简想叫的其实是“林序同学”，下意识地就代入了一个更“严肃”的称呼。
于是，他也对开始对林序的身份深信不疑，神情也更和善了几分。
“不用安排什么。”
林序摆了摆手，随后说道：
“给我找个办公室就好，我要跟我们的专家去对一对技术方面的信息。”
“没问题，你跟我来。”
任简立刻点头，林序叫上等在一边徐进，紧跟在任简身后进了办公室。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林序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提前打印好的纸质文件，直接递到了徐进手里。
“看看这个。”
林序开口说道：
“资料完整度已经很高了，你还需不需要进一步完善？”
“如果不需要，能不能立刻组织生产？”
“操作流程上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安排其他人来协助你？”
“我先看.....看看！我先看看！”
徐进激动地接过文档，一边翻页，一遍略有些刻板地甩动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动作又快又粗暴，就好像是林序看过的某些土味视频里的结印动作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林序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
一页。
两页。
三页。
徐进翻得很快。
一边看着文档，他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对！”
“很对！”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要控制温度，要控制挤出温度......”
“没错，压力.....为什么那么低为什么只有100千帕......”
“速率......速率要低！我之前想错了！”
“天然原材料？这个不重要，这个不重要，这个不需要测试......”
“没问题！没问题！”
徐进猛地站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朝着林序大吼，表情近乎扭曲。
是狂喜的扭曲。
“我们现在能试试吗我现在能试试吗？”
“我们现在马上去我们马上.......”
“设备还没安装好！”
眼看徐进几乎要失控，林序赶紧把文档翻到最后一页，随后说道：
“这份材料是不完整的。”
“这里还缺几个数字！你要先把数字补上！”
“我没办法通过实验来得到结果，你看看你能不能从理论角度推测出来？”
一瞬间，徐进沉静下来。
“这个很简单.....”
“石墨炉.....用石墨炉就是为了做高温碳化的。”
“要做高温碳化，温度至少要达到2500摄氏度以上。”
“只有达到2500摄氏度以上，材料结晶度才能突破1800度时的极限，这是为了弥补湿法纺丝过程中DMAC溶剂影响的结晶速率差.....”
“这个是2500度，肯定是两千五百度。”
“表面处理......表面处理电化学氧化槽......”
徐进喃喃自语。
林序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半小时后，徐进突然抬起头。
随后，他开口说道：
“老板。”
“我们行了！”
........
一小时后，钟山疗养院内。
徐千林一边坐在病床上，身边放着的是保健医生精心搭配、但此时早就已经凉透的营养餐。
他手里拿着的是最新的分析报告。
针对M46X、PEEK-RTM两份材料工业化制取流程可行性的分析报告。
徐千林面色凝重，一旁端坐的、头发花白的专家也同样如此。
眼看他放下了报告，那名专家才开口说道：
“徐总，现在的情况你也已经看到了。”
“我们此前获取的那份材料上的两套制取工艺绝对不是‘实验性工艺’那么简单。”
“经过数据模拟显示，两份工艺的可实现性相当高。”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两套完全可以直接通过测试流程、直接投入生产的工艺。”
“它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完整。”
“但哪怕‘不完整’也不是个问题。”
“这份工艺的提出者手里一定是有完整的文档的。”
“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相当远！”
“别说我们追不上，整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一个研究机构能追得上他们的进度！”
“工艺一旦试制成功，给整个行业带来的将会是颠覆性的冲击。”
“而我们......”
“不用多说了。”
徐千林抬手打断了对方。
“这份工艺绝对不是我家小子能搞出来的东西。”
“他是有一些进展，但进展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这东西的来源，还是在天穹科技上。”
“不---应该说，是在那个叫林序的年轻人身上。”
“帮我一个忙，去跟他接触接触。”
“如果有可能的话，安排我跟他见一面。”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无论如何，我起码得搞先搞清楚，他背后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