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刺眼的探照灯将我们笼罩。我抬手遮挡强光，影子在身后拉长——这影子看起来不对劲，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泛着诡异的绿光，边缘如活物般蠕动。
“趴下！找掩护！”范祖大喊着将小雨推到一块混凝土板后面。
六架黑色直升机呈包围阵型悬停在上空，机身上同样印着那个三角三叶草标志。舱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士兵顺着绳索速降，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普通军人。
“别动！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为首的士兵通过扩音器命令，枪口齐刷刷对准我们。
乐天的手悄悄移向口袋里的打火机，我微微摇头。经过巢穴一战，我们都已精疲力竭，不可能对抗这么多专业士兵。
士兵们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战术头盔下的眼睛冷漠而警惕。他们穿着与蒋相似的防护服，但装备更加精良，武器看起来是专门设计用来对付变异体的——枪管粗大，配有某种液体容器。
一个没戴头盔的中年男人最后降落，肩章显示他是高级军官。他扫视我们每个人，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看向远处正在崩塌的巢穴天坑，嘴角抽动了一下。
“巢穴核心确认摧毁？”他的声音冷硬如铁。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有意思。”他走近几步，我注意到他的右眼是机械义眼，闪着红光，“你们比报告描述的更有价值。特别是你——启智，对吧？影子操控能力者。”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绷紧身体，影子不自觉地在地面蔓延。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武器上膛声此起彼伏。
军官却笑了：“放松，我们不是敌人。第37特殊生物研究部队，代号'园丁'。我是刘指挥官。”他指向正在枯萎的城市，“你们刚刚拯救了至少五十万人的生命——虽然他们大部分已经变异到不可逆转的程度。”
“然后呢？”范祖讥讽地问，“把我们当英雄供起来？”
刘指挥官没理会他，而是对身后一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说：“检测他们的污染指数和能量等级。”
技术人员拿出一个形似温度计的仪器，靠近我们扫描。扫到我时，仪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数值直接冲到了红色区域。
“天啊...”技术人员瞪大眼睛，“影能读数破表了！他体内有核心物质！”
刘指挥官的机械眼红光闪烁：“果然吸收了巢穴能量。带他们回基地，优先级A+。”
“等等！”乐天护在几个受伤的学生前面，“什么基地？去什么基地？我们哪也不去！”
刘指挥官叹了口气，像是老师在面对不懂事的孩子：“年轻人，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们，帮助研究对抗全球其他36个节点的方法；二是留在这里，等那些高级变异体恢复过来，把你们撕成碎片。”他指了指天坑方向，“巢穴被毁不等于所有变异体都会死，尤其是那些已经完成高级转化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背脊一凉——远处废墟间确实有发光的影子在移动，数量还不少。
“你们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我直视刘指挥官的机械眼，“蒋说过，军方三年前就发现了那种生命体。”
刘指挥官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蒋磊是个优秀的特工，但知道得不多。”他示意士兵上前，“时间紧迫，路上再解释。”
士兵们拿出特制的手铐，看起来是某种能抑制能力的装置。范祖立刻金属化双臂，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别反抗，”刘指挥官平静地说，“这只是预防措施。你们的能力现在很不稳定，可能伤到自己或他人。”
我看向同伴们——周豪的右臂伤势恶化，脸色惨白；小雨和阿力精疲力竭；乐天的火焰能力几乎耗尽；只有范祖还有一战之力，但对抗这么多专业士兵毫无胜算。
“如果我们拒绝呢？”我试探道。
刘指挥官的表情变得冷酷：“那就强制执行。你们现在是人类对抗全球同化的最重要资产，没有选择权。”
直升机旋翼卷起的狂风中，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我们跟你走，但有两个条件。”
“说。”
“第一，立即为我们的伤员提供医疗救助；第二，不分离我们团队。”
刘指挥官考虑了几秒，点头同意：“合理要求。现在请配合上机。”
士兵们上前给我们戴上手铐。轮到我的时候，那个士兵犹豫了一下——我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在地面蠕动，像是有独立意识的活物。
“别担心，”刘指挥官亲自给我戴上手铐，“这只是暂时限制。”
手铐合上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我的影子能力像是被关进了笼子，与少彬能量融合产生的新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眼前闪过绿色和黑色交织的噪点，耳边响起诡异的低语。
“他怎么了？”乐天焦急地问。
刘指挥官检查我的瞳孔：“正常反应。他的能力已经与巢穴能量深度融合，抑制装置会造成暂时性不适。”他对士兵挥手，“带他们上机，医疗组准备镇静剂。”
我们被分成两组带上不同的直升机。舱门关闭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肉红色组织正在大片枯萎脱落，露出下面残破的建筑；远处，校园方向的天空依然被极光染成绿色；地面上，几个发光的人形正从巢穴天坑方向缓慢移动，似乎在搜寻什么。
最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个发光人形的轮廓酷似林云。她站在废墟高处，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起飞，没有追击，只是...观察。
直升机内部改装成了移动实验室，几个技术人员立刻开始给我们抽血、扫描大脑活动、记录各项生理数据。一个女医生给周豪注射了止痛药和抗生素，处理他溃烂的右臂伤口。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飞多久？”我问道，声音在手铐的抑制下有些虚弱。
刘指挥官坐在对面，机械眼闪烁着记录我的每一个微表情：“移动研究站，目的地是西北山区的地下基地，飞行时间两小时十五分钟。”
“那些节点...其他巢穴...”我努力保持清醒，但抑制装置让思维变得迟钝，“你们有办法阻止吗？”
“直接摧毁核心只是临时方案，治标不治本。”刘指挥官拿出一台平板电脑，调出全球地图，上面标记着37个红点，“极光现象激活了全球休眠节点，你们摧毁的只是其中之一。根据能量传播速度，72小时后所有节点将完成互联，届时全球同化将无法逆转。”
乐天倒吸一口冷气：“世界末日？”
“更准确地说，是物种进化。”刘指挥官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从单一生命形式向集体意识的转变。军方内部一部分人甚至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应该主动适应而非抵抗。”
“蒋说过...有人故意加速了极光现象...”我回忆起在主脑内部看到的记忆片段。
刘指挥官的机械眼红光骤亮：“你接触过主脑的记忆库？”他前倾身体，突然变得异常专注，“看到了什么？”
“实验室...喜马拉雅...穿防护服的人...”我断断续续地描述，“有人自愿被部分同化...认为这是进化...”
技术人员们交换了震惊的眼神。刘指挥官示意他们退下，压低声音：“这正是我们需要你们的原因。你们是极少数与巢穴能量互动后仍保持独立意识的个体，尤其是你，楚河，你的影子能力与巢穴能量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一个地下实验室里，几个穿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围着一个发光的绿色晶体，晶体突然爆发强光，穿透了所有防护...
“三年前的事故。”刘指挥官关闭视频，“我们失去了十二名顶尖科学家，但获得了宝贵数据。那种生命体——我们称之为'共生机'——能够与任何碳基生命融合并重组其DNA。极光就是它释放的催化信号。”
“你们明知危险还继续研究？”乐天愤怒地质问。
刘指挥官的机械眼转向他：“人类历史上每一项突破性技术都伴随风险。核能、基因编辑、人工智能...共生机可能是解决能源危机、疾病甚至死亡的钥匙，前提是我们能控制它。”
“结果玩脱了。”范祖冷笑。“现在全球要陪葬。”
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警报声响起。刘指挥官抓起通讯器：“报告情况！”
“不明能量波动干扰导航系统！”飞行员紧张地回答，“像是...某种定向EMP！”
透过舷窗，我看到一道绿色光束从地面射来，几乎擦过直升机旋翼。是那些高级变异体！它们不知何时恢复了行动，而且似乎进化出了能量武器！
“全机规避！”刘指挥官大喊，“启动电磁防护罩！”
直升机做出急转弯，我的胃部一阵翻腾。下方城市中，至少十几个发光人形聚集在一起，它们的手臂变形为炮管状器官，正在蓄积下一波攻击。领头的那个身形纤细优雅，毫无疑问是林云。
“它们不应该这么快恢复！”一个技术人员惊恐地说，“巢穴核心被摧毁后至少需要24小时重组！”
刘指挥官脸色铁青：“除非...它们提前存储了足够能量。”他猛地转向我，“主脑在毁灭前是否传送了什么？通过你或者那个叫少彬的男孩？”
我回想起少彬最后融入主茧的画面，以及那股通过影子连接传来的能量...“少彬...他自爆前...主脑在分解他...吸收他的能量...”
“该死！”刘指挥官一拳砸在舱壁上，“主脑用你朋友的能量提前激活了备用网络！那些高级变异体现在自成系统，不需要核心也能运作！”
又一束绿光射来，这次命中了一架护航直升机的尾部。那架飞机冒着黑烟旋转下坠，最终在远处化作一团火球。
“还击！”刘指挥官下令，“使用神经毒素弹！”
剩余直升机侧门打开，士兵们架起特制武器开火。子弹命中地面后爆开，释放出黄色雾气。几个发光人形被雾气笼罩后动作立刻变得迟缓，但林云和其他几个高级变异体迅速后退，似乎对这种武器有防备。
“没效果！它们进化出抗性了！”士兵报告道。
刘指挥官咒骂一声，按下通讯键：“所有单位注意，放弃原定航线，执行紧急预案B。重复，执行预案B！”
直升机群突然分散，朝不同方向加速飞行。我们的飞机转向西北，将城市抛在身后。我最后看了一眼，林云的身影站在最高处，绿光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直到完全消失。
机舱内一片忙乱，技术人员们紧急保存数据，销毁敏感文件。刘指挥官解开我的手铐：“需要你的能力协助防御，它们可能会追击。”
血液重新流向能力神经末梢，我差点叫出声——影子不再是被限制的状态，而是像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瞬间充满半个机舱。更惊人的是，它现在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半固态的黑暗物质中流转着绿色能量纹路，像是活着的抽象画。
技术人员们惊恐地后退，连刘指挥官都下意识摸向配枪。
“控制它！”他命令道，“瞄准任何接近的威胁！”
我尝试像以前那样操控影子，但回应我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影子不再仅仅是延伸的肢体，而更像是一个有半自主意识的共生体。它“饥饿”地吸收着周围的电磁波，甚至短暂干扰了直升机仪表。
“不可思议...”一个戴眼镜的技术人员忘记恐惧，凑近观察，“他的影能读数与共生机频谱几乎一致，但保持了人类意识！”
刘指挥官的机械眼快速对焦扫描我的影子：“这就是为什么主脑想吸收你们...你们代表了某种平衡，人类意识与共生机能力的完美融合。”
他的话让我想起少彬最后的牺牲。如果这种融合需要付出那样的代价...
“前方山区！”飞行员突然大喊，“发现异常能量信号！”
我们扑向舷窗。远处山脉上空，极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处闪烁着不自然的绿光。更可怕的是，地面上有东西在移动——不是零散的变异体，而是一支军队。成千上万被部分同化的人类和动物排列成整齐方阵，正在向某个目标进军。
“第二个节点...”刘指挥官的声音变得干涩，“比预期提前激活了。”
范祖金属化的拳头砸在舱壁上：“MD，这仗怎么打？数量太多了！”
乐天检查着所剩无几的火焰能力：“我们连一个巢穴都差点全军覆没...”
刘指挥官却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正因如此，你们的价值无法估量。”他按下通讯器，“基地，这里是'园丁一号'，携带特殊样本返回，请求启动'方舟协议'。”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冷静的女声回答：“确认指令，方舟协议启动。欢迎回家，指挥官。”
直升机开始下降，朝向山脉深处一个隐蔽的峡谷。我收回影子，却发现它不再完全服从我的意志，有一部分似乎“留恋”着外部世界，特别是那些极光能量。
峡谷底部突然裂开，露出一个现代化军事基地的入口。直升机缓缓降入其中，光线逐渐变暗。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前，我分明看到我的影子自主转向舷窗，对着外面的极光漩涡“渴望”地伸展，像一株植物朝向太阳。
然后舱门关闭，我们被完全吞入这座山中的钢铁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