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靖王府

“一月,御史弹劾丰王私吞赈灾粮,经钦差查证,收回丰王军权,削减封地,将其贬为郡王。”

“二月,宁王被大臣弹劾结党营私,收缴其封地行政权,只保留少量护卫,没有圣旨不得随意离开王府。”

“三月,镇边王进京接受犒赏,后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被削去藩王爵位,打入天牢。”

“四月,康王因私铸兵器,勾结外敌,被削藩,家产充公,举家流放。”

……

云州

靖王府!

正是午后,蝉鸣在郁郁葱葱的柳树间此起彼伏,承运殿门口处,数名护卫目光如刀,警惕地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官员。

接到太王妃的口谕,靖安府的大小官员都赶了过来,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殿内小声议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焦虑。

所有人都明白,如今朝廷对藩王动手,靖王府恐怕很难幸免,而他们这些老王爷培植的亲信旧臣,肯定会受到牵连。

可惜新王爷自从落水生病以后,就不再理会政务,对朝廷的削藩之举也毫无应对措施,如今难得太王妃召见,所有人都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王妃有令,宣长史陈稷言,布政使霍骁,都指挥使周燧武,进书房议事!”一个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声喊道。

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停止。

“臣遵旨!”

佝偻着背的长史陈稷言,衣袍整洁的布政使霍骁,满脸虬髯的都指挥使周燧武,从人群中走出,整理了一下衣冠,跟随传令的太监,沿着曲折的回廊,来到了王府的书房。

书房内,布置的很简洁。

一个带面纱的貌美妇人,坐在主座,正是太王妃。她身姿端庄,虽面带薄纱,但仍难掩眼中的忧虑。

“见过太王妃!”三人整齐地行礼,动作熟练。

行过礼后,便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几位都是封国的肱股之臣,不知对最近陛下的诸多行事有何看法?”见几人都不说话,太王妃只好先开口道。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年岁最大的长史陈稷言率先开口,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陛下乃是天子,吾等只是臣民,不好妄议!”说罢,便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是啊!”

“是啊!”

霍骁和周燧武跟着附和。

太王妃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挥手让身旁的丫鬟退下去,亲自起身,将书房的门关好,这才再次转身,神色严肃地开口道:“三位都是跟着老王爷一路走来的托孤之臣,是老王爷的心腹,如今陛下削藩之意昭然若揭,吾等王室自然难逃一劫,难道三位就能幸免于难,完全置身事外?”

三人沉默许久,布政使霍骁才无奈开口道:“请太王妃明鉴,非是下官等人置身事外,实在是朝廷势大,拱卫靖安城的龙骧营、镇朔营、锐锋营、飞熊营皆已被朝廷官员接管,吾等虽还有名,却早已无权!要是靖王殿下没有落水发癔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现在……”

霍骁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了一声。

若是有靖王的命令,他们或许还能凭借原本在军中,还有官场培植的根基夺回兵权,可如今那位靖王爷,自从落水生病以后,就天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们多次求见,都被靖王拒之门外。朝廷趁机在封地安插人手,靖王也完全不予理会。

正因如此,封地人心惶惶,军民皆不知所措,这才让朝廷轻易把他们架空。

提起自己儿子,太王妃也同样感觉头疼无比。

霍骁等人不清楚详情,她可是在对方落水昏迷以后一直陪在身边。

昏迷中的靖王说了不少胡话,什么渡劫失败,要重修大道。醒来以后完全不记事,连她这位母妃都不认识,行事风格更是与从前大相径庭。倒是不再调皮捣蛋,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房间里打坐,一坐就是一天,如同鬼上身了一般。

原本她还抱有希望,找了许多大夫医治,结果收效甚微,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太王妃缓缓踱步,薄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靖王年幼,如今又生了癔症,一时半会恐怕帮不上忙!”太王妃不甘心道:“你们都是老臣,学识渊博,智计过人,难道就真的束手无策?”

夫君临终之时将儿子和家业托付给她,如今儿子没有照顾好也就算了,连家业难道也要失去?

这让她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对方!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越俎代庖,请众官员到府里来商议大事。

长史陈稷言低着头,思虑良久,才捋了捋洁白的胡须,有些于心不忍地开口道:“太王妃,老臣以为,或许我们可先示弱。向陛下上书,主动削减王府开支,遣散部分奴仆,表明我们绝无反抗之心,也许能暂缓朝廷的行动,让咱们有机会等殿下恢复!”

都指挥使周燧武虎目一睁,不由得嗤笑出声,“俺的长史老大人啊!您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如今陛下铁了心削藩,咱们要是装孙子,只会让朝廷觉得咱们软弱可欺,怕是会更快地对咱们动手。”

“周指挥使所言极是。”

霍骁微微点头,周燧武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这个时候无论伸头还是缩头,都难免一刀。

“依下官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咱们可以先暗中联络藩王旧部,看看能否集结一股外力!只要手中有兵,朝廷必然忌惮,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错!俺老周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手里有兵,管他什么鸟朝廷!”周燧武流露出一股煞气,杀气腾腾道:“大不了清君侧,靖国难!”

陈稷言和霍骁都不由得浑身一震。

这个大老粗,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要是传出去,九族都得消消乐!

太王妃的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光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

“两位大人,联络旧部谈何容易?且不说路途遥远,消息传递困难,就算侥幸联络上了,那些人也未必相信咱们,而且一旦被朝廷察觉,那就真的再无回旋之地!”

联络藩王旧部,私下组织军队,这是真正的谋逆大罪,到时候整个靖王府都将鸡犬不留。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无奈叹息。

很明显,太王妃还没有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太王妃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询问,书房的门“砰”地一声被蛮力撞开,剧烈的震动让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一个护卫满脸惊慌,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

“太王妃,不好了!”护卫声音带着颤抖,“朝廷派来的指挥使带着大队人马,已经将王府团团包围!他们声称接到密报,说王府私藏兵器,聚集官员,蓄意谋反!”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屋内轰然炸响。

太王妃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她身形一晃,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双手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陈稷言、霍骁和周燧武三人听到消息,先是一怔,随后互相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们心中虽早有预感,朝廷迟早会对靖王府动手,但没想到来的如此迅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太王妃稍安勿躁!”

霍骁最先从混乱中回过神来。

他双眉紧拧,目光如炬道:“王府之中,尚有数百忠心耿耿的家丁护卫,且王府地势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哪怕对方将四营兵力尽数调来,短时间内,也决然攻不进来!”

“当务之急,有两件大事。其一,即刻派人前往王府各处,稳定人心,避免慌乱之下引发内乱;其二,必须立刻请靖王殿下出面主持大局。只要有殿下出面就能稳住局势,让对方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霍骁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声音急促的嘶吼道:“快!快派人去保护靖王殿下!迟了就来不及了!”

朝廷的人不是傻子,既然敢公然领军来犯,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他能想到的,对方肯定也能想到。

此刻靖王殿下的安危,恐怕已悬于一线,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