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恐怖游乐园

江雨桐站在锈迹斑斑的钢铁拱门前,仰头望着那个歪斜的霓虹招牌。“尖叫乐园“四个字的彩灯管大半已经碎裂,残留的紫色灯珠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像某种深海怪物的瞳孔。

手机导航显示这里是城郊废弃的游乐园,但照片里本该锈蚀的旋转木马却突然在三天前亮起了彩灯——她亲眼看见那张匿名寄来的照片上,失踪两年的妹妹江雨欣穿着白色连衣裙,正坐在旋转木马上微笑。

“最后确认一次。“刑警队长陈锋按住她的行李箱,“你确定要独自进去?我们的人会埋伏在......“

“你们找不到入口。“江雨桐打断他,举起手中泛着油光的门票。这张用蜡笔手绘的门票是从妹妹枕头下找到的,背面用红颜料写着“姐姐,来找我玩呀“,字迹和七岁那年雨欣画的全家福一模一样。

当她的指尖触到铁门时,整座游乐园突然响起欢快的八音盒旋律。原本枯萎的蔷薇藤蔓在门柱上疯狂生长,开出拳头大的黑色花朵。陈锋的惊呼声被骤然升起的浓雾吞没,江雨桐再回头时,身后只剩下望不到边的血红夕阳。

旋转木马的彩灯次第亮起,斑驳的金漆在音乐中簌簌脱落。江雨桐数着那些褪色的独角兽和南瓜车,突然发现第三匹白马的鬃毛上挂着串银铃铛——那是雨欣六岁生日时自己送她的礼物。

“小欣?“她伸手去够铃铛,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皮肤。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不知何时骑在了木马上,湿漉漉的黑发垂到腰间,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彩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音乐戛然而止。江雨桐的手机自动亮起,相册里突然多出上百张照片:旋转咖啡杯里坐着七窍流血的小丑,过山车轨道上吊着穿工作服的无头尸体,最骇人的是鬼屋入口处,二十三个游客正朝着镜头微笑——他们的眼睛都被替换成了玻璃珠。

“姐姐来玩捉迷藏吧~“小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江雨桐转身时撞翻了一个棉花糖摊位,糖丝缠住她的手腕,在皮肤上烫出焦黑的“7“字。摊位后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背后趴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腐烂的手指正慢慢伸向自己的眼睛。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江雨桐抓起摊位上的糖棍刺向镜子。裂纹中渗出腥臭的液体,女人的倒影突然裂开嘴角:“还剩六个。“

整座游乐园开始震动。江雨桐冲向最近的建筑,发现是座外墙画满笑脸的气球城堡。推门的瞬间,数百个氢气球从天花板坠落,每个气球表面都印着不同的人脸。她认出其中几个是失踪案报道里的受害者,最后一个气球上赫然是陈锋扭曲的脸。

“找到你了。“小女孩的轻笑在耳后响起。江雨桐抄起墙角的消防斧劈开气球,彩色碎片里掉出本皮质日记。翻开泛黄的纸页,她看到雨欣的字迹:“7月7日,和小白玩捉迷藏,他说要永远留在乐园......“

城堡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江雨桐顺着声音跑到控制室,操作台上摆着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泡着颗心脏。仪表盘亮起红光,监控屏幕显示摩天轮正在启动——第13号轿厢里,穿着白裙的身影正在朝镜头招手。

电梯按钮残留着血迹。江雨桐按下“13“时,轿厢里的灯突然熄灭。透过逐渐闭合的铁门,她看见控制室墙上浮现出血手印组成的倒计时:5:59。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整个轿厢突然剧烈摇晃。江雨桐抓紧扶手,看见对面轿厢的玻璃上爬满黑色血管般的纹路。一个穿玩偶服的身影正在用油性笔写字,每笔都带着黏腻的声响:

“为·什·么·不·来·找·我“

字迹未干的血珠顺着玻璃滑落,江雨桐突然发现那些“血珠“在倒流。轿厢开始急速下坠,失重感让她撞在侧壁上。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她看清了玩偶服胸口的铭牌——“实习员工江雨欣 2019.7.7“。

撞击没有发生。轿厢停在了鬼屋入口,铁门自动打开时涌进刺骨的阴风。江雨桐的鞋子粘在了突然融化的柏油路上,她踉跄着扶住告示牌,发现上面的游客须知正在渗血:

不要直视小丑的眼睛

过山车必须系好安全带

捉迷藏开始后不能停止

找到第七个祭品才能离开

小心会笑的镜子

怀里的日记本突然发烫。江雨桐翻开最新出现的血字页:“姐姐,我在旋转木马等你。要带着小白一起来哦~“字迹下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兔子玩偶,左眼位置用红笔打了个叉。

鬼屋深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江雨桐摸到墙上的电闸,拉下的瞬间,二十三个声控骷髅同时转头,绿光照亮墙壁上的抓痕——全是同一串数字:20190707。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新闻。2019年7月7日,尖叫乐园发生重大事故,旋转木马轴承断裂导致七名游客死亡。而雨欣正是那天说要和同学去新开的主题咖啡馆......

“啪嗒。“

一滴粘液落在肩头。江雨桐抬头看见天花板上趴着个四肢反折的人形,它的头颅旋转了180度,露出雨欣苍白的脸:“姐姐,我的兔子不见了。“

江雨桐的后背撞在鬼屋的镜墙上,雨欣倒立的面孔在镜中裂成七块。她的手指穿透镜面抓住江雨桐的衣领,腐臭的呼吸喷在耳畔:“小白不喜欢被弄脏......“

怀里的日记本突然迸发绿光。雨欣尖叫着缩回镜中,裂纹处渗出黑色黏液。江雨桐趁机冲向紧急出口,撞开的门后却是条向下延伸的隧道,墙上的荧光涂料组成箭头,指向“人偶工坊“。

隧道尽头传来缝纫机的哒哒声。江雨桐推开虚掩的铁门,两百平米的厂房里堆满兔子玩偶残肢,流水线上方悬挂着七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最骇人的是工作台前的转椅——穿着工装的骷髅保持着缝纫姿势,指骨间缠着染血的丝线。

“要帮忙找眼睛吗?“

童声从头顶传来。江雨桐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伸出只青灰色的小手,掌心托着颗玻璃眼球。当她后退时撞翻了原料箱,滚出的棉花里裹着半张人脸——正是三天前失踪的大学生志愿者。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2019年7月7日的彩信。视频里雨欣穿着实习员工服,正在给兔子玩偶装眼睛:“今天和小白约好要玩捉迷藏,他说集齐七颗星星就能......“画面突然晃动,镜头拍到后台阴影里站着个戴兔子头套的高大人影。

流水线突然启动。裹尸布同时掀开,七具尸体脖颈都系着银色铃铛。江雨桐认出其中两具是当年事故的遇难者,他们的胸腔被掏空,塞满了棉花和齿轮。当第三具尸体转过脸时,她手里的螺丝刀差点掉落——那是她自己苍白的脸。

“找到你了~“

雨欣的声音从玩偶堆里传出。江雨桐掀开堆积如山的兔头,发现地板上有道暗门。生锈的把手刻着“维修通道 20190707“,推开时涌出的寒气里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阶梯下的密室摆着七口玻璃棺。前六口棺中漂浮着穿白裙的女孩,她们手腕都系着银色铃铛。江雨桐颤抖着走近第七口棺,防弹玻璃里泡着的竟是完好无损的雨欣,她怀里抱着只左眼残缺的兔子玩偶。

“这是第七个祭品室。“戴兔子头套的人影从阴影走出,工装沾满彩色颜料,“还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仪式。“他摘下头套,露出陈锋警官腐烂的脸,右眼窝插着把沾血的螺丝刀。

江雨桐抓起工作台上的电烙铁:“两年前的事故是你策划的?“

陈锋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和玩偶相同的棉絮:“2019年7月7日,我亲手给第七个祭品系上铃铛。“他按下控制台按钮,密室穹顶降下七盏手术灯,“可惜你妹妹逃走了,不过现在......“

玻璃棺突然注满血水。雨欣的睫毛颤动起来,怀里的兔子玩偶睁开血红的右眼。江雨桐将电烙铁插进控制台,爆裂的电火花中,她看见雨欣的日记本在血水中浮现新字迹:“姐姐,小白的眼睛在过山车轨道第三根立柱!“

整座密室开始坍塌。江雨桐撞开通往地面的暗门,发现回到了旋转木马区。夜幕下的游乐园亮起血色霓虹,过山车轨道上悬挂着二十三具尸体,随着呼啸而过的车体摇晃。

攀上检修梯时,江雨桐摸到立柱上的刻痕:“祭品之眼藏于此“。当她用螺丝刀撬开铁皮,找到的玻璃眼球突然融化,渗入掌心的“7“字烫伤处。过山车恰在此时脱轨俯冲,载着满车尖叫的骷髅朝她撞来。

江雨桐翻身滚下检修梯的瞬间,过山车擦着她的发梢撞进旋转木马区。钢铁支架扭曲的轰鸣声中,二十三具骷髅乘客齐刷刷转头,下颌骨开合出机械的笑声:“欢·迎·加·入·小·白·的·家·族——“

掌心“7“字烫伤突然灼痛。江雨桐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光点,天枢位正对应着过山车轨道上的第三根立柱。她攀着断裂的钢筋向上爬时,夜空突然降下血雨,云层裂开处露出七颗连珠的妖星。

“姐姐!“

雨欣的尖叫从摩天轮顶端传来。江雨桐抬头看见妹妹被钉在第13号轿厢外,七根钢筋贯穿四肢,鲜血顺着玻璃幕墙流淌成星图。更骇人的是她怀里的兔子玩偶正在膨胀,棉絮中伸出森森白骨,左眼窟窿里插着江雨桐找到的玻璃眼球。

“这是最后的捉迷藏。“戴兔子头套的陈锋出现在轨道尽头,他的身体已经棉絮化,脊椎里嵌着齿轮组,“2003年7月7日,我儿子小白在这里走失......“他撕开胸腔,露出颗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儿童心脏。

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江雨桐脑海。她看见2003年的雨夜,还是保安的陈锋抱着发高烧的儿子闯入游乐园,在北斗七星连珠的时刻,将孩子献祭给某个存在。二十年后的同一天,七名游客的血肉重塑了那具幼小的躯体。

“你妹妹是完美的容器。“陈锋的声带发出齿轮摩擦声,“现在只差至亲的......“

江雨桐的登山镐砸碎了控制箱。过山车轨道开始解体,她借着坍塌的惯性跃向摩天轮。血雨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孩童,他们手腕都系着银色铃铛,组成人梯托住她下坠的身体。

轿厢玻璃映出两个倒影。江雨桐看着自己背后浮现的兔子虚影,终于明白掌心“7“字的含义——从踏入游乐园那刻起,她就已经成为第七个祭品。

“对不起小欣......“她扯断雨欣身上的钢筋,用玻璃碎片割开自己的手腕。当鲜血滴入玩偶左眼的瞬间,北斗妖星的光芒突然被截断,游乐园地下传来远古巨兽苏醒般的震动。

整座摩天轮开始倾斜。江雨桐抱着妹妹跳向充气城堡,坠落途中看见地底伸出七条血肉触须,每条触须顶端都长着陈锋不同时期的脸。最粗的那条触须卷住雨欣的脚踝,皮肤下凸起游动的眼球。

“你以为破坏仪式就能赢?“陈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从你收下门票那刻,契约就......“

江雨桐将最后半瓶汽油淋在日记本上。火苗窜起的刹那,所有鬼影发出凄厉哀嚎。她看清了火光中浮现的真相:2019年雨欣误入献祭现场,在濒死时被小白附身;而匿名寄照片的,正是雨欣体内残存的人性。

“姐姐快走!“雨欣突然挣脱控制,将兔子玩偶按进自己心口,“它在我的......“

地面轰然塌陷。江雨桐抱着妹妹坠向深渊时,看见地底埋着座青铜祭坛。七具石棺环绕着巨型兔子雕像,每具棺椁都刻着“江“字。最中央的棺盖缓缓滑开,露出她自己的尸体——穿着七岁时的碎花裙,怀里抱着个左眼残缺的玩偶。

三个月后,江雨桐在精神病院的隔离房醒来。

护工说她在游乐园废墟被找到时,怀里紧抱着个焦黑的兔子玩偶。警方通报中,陈锋的尸体嵌在过山车残骸里,心脏位置插着生锈的螺丝刀。

夜班护士总听见江雨桐在哼唱童谣:“小白兔,找眼睛,找到七颗亮晶晶......“有次暴雨夜,监控拍到她的瞳孔变成玻璃珠,怀里玩偶的左眼泛着红光。

新来的心理医生翻开病历,发现夹着张泛黄图纸——尖叫乐园地下管网图标注着七处星形标记,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当他凑近观察时,图纸背面渗出鲜血,显出一行小字:“下一个轮回在204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