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请城主，举旗抗魔

城主府偏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陈主簿手中摊开的账册。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按您的吩咐，西区每月献祭人数控制在二十人以内，夜罗大人勉强应允了......”

他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边缘的墨渍，“但要求每月多上交三成血液。”

“三成？”城主枯瘦的手指骤然攥紧茶盏，青白指节绷得发亮，“这是要活活抽干他们！”

陈主簿额头渗出细汗，声音愈发微弱：“夜罗还说...西区近两月新生人口不足十人，责令您设法加快繁衍……”

“够了！”

茶盏砸在地上，碎瓷飞溅，城主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

“真当人族是圈养的牲口吗？！”

窗棂下的阴影微微一动，丁盛听着陈主簿仓皇退下的脚步声渐远，随即走进厅内。

“魔族向来如此。”他的声音森寒，“您退一寸，他们便进一丈。”

城主猛地转身，浑浊的眼底映出三道身影，丁盛如标枪般钉在他身侧，身后立着两人。

李大牛肌肉虬结，宛如巨山；而贺启元则阴鸷如鹞鹰，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狭长的眼泛着冷光，似笑非笑。

“怎么又是你们？”

城主太阳穴突突直跳，眯起的眼睛里压着怒意，指尖重重敲在案几上：“当本官的城主府是菜市口不成？想来就来？”

丁盛抱拳上前，玄铁护腕在烛光下泛着冷芒，声音沉稳如铁：“城主息怒。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城主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玉镇纸：“哦？又是来借兵？还是讨粮？”

丁盛目光灼灼，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不，是请城主，举旗抗魔。”

殿内骤然一静，连烛火都似凝滞了一瞬。

城主缓缓靠回椅背，指节抵着眉心，半晌才开口，语气讥诮：“抗魔？呵……丁盛，你在西区地牢看得还不够清楚么？每月二十条人命换全城安宁，这本就是笔划算的买卖。本以为你在西区住上一段时间，会看清现实，没想到你反倒更加天真了。”

丁盛一步踏前，声音如刀：“不，正因亲眼目睹西区惨状，我更要亲手将魔族逐出人族疆土。”

“魔族刀下冤魂哀嚎，城主却稳坐高堂，莫非真要等人族死绝才肯出手？”

城主眼神一沉，指节捏得发白：“你以为本官愿意跪着当这个城主？本官行事，向来以大局为重。牺牲几十人，保全全城，这才是明智之举。”

他轻击桌案，“你可知我每月与魔族周旋，才勉强将献祭人数压到二十？若按夜罗魔将原本的要求，每月至少要五十条人命！我只要送去二十人，就可保整个城区的人活命，这账，你算不清楚吗。”

丁盛拳头攥紧，骨节咔咔作响，眼前浮现西区那些灰败的面孔，佝偻的老者被抽干精气后瘫在巷角，孩童缩在破屋檐下发抖，青壮年被拴在血池边，如牲口般定期供血……

“您管这叫活着？”他嗓音沙哑，“西区的人连踏出街口都要看魔族脸色，每日活在恐惧里。他们确实还在喘气，可眼神比死人还空洞！”

城主猛地起身，茶盏震翻，褐色的茶水在案上漫开：“至少他们还活着！反抗？你可知魔族动动手指就能让整座城化为焦土？！”

丁盛眼底燃起幽火，逼近一步：“您见过被食人藤活吞的囚犯吗？我见过！他们惨叫时，巡逻的魔兵还在赌第几声会断气。”

“这样的‘活着’，不如拼死一搏！”

城主望向窗外，西区方向仿佛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良久，他闭眼长叹：“反抗必死……”

“不死就算活吗？”

“这种‘活着’，和笼中待宰的牲畜有何区别？！”

丁盛寸步不让，声音如铁，“城主，您今日若不敢拔剑，明日西区的地下监牢就会变成整座城的未来！”

城主身形一震，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动摇。

但很快又否定丁盛天真的想法。

他袖袍一挥：“幼稚！你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改写这一切？”

城主的态度让丁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贺启元突然轻笑一声，缓步上前。

他阴鸷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声音却出奇地温和：“城主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您觉得，像现在这样妥协下去，还能维持多久？”

城主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启元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据我所知，上月魔族又新增了三处血池，还征调了三百名工匠去修建魔宫。”

他抬眼直视城主，“这些，可都没经过您的首肯吧？”

城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说句不敬的话，”贺启元的声音突然压低，“等您百年之后，接任者还能像您这样勉强维持局面吗？”

城主冷哼：“放肆！本城主自会培养......”

“培养接班人？”

贺启元打断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再百年之后呢？您就甘心看着人族世世代代沦为魔族的血奴？”

城主一时语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见城主有所动摇，贺启元立即趁热打铁：“您应该听说了高翠娥的事迹吧？就是那个带着人族义军反攻平顺城的女子。”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如今平顺城的孩童可以安心读书，妇人能在街头卖饼。而我们的母亲们呢？还在用身体替孩子挡魔兵的刀！”

城主的手指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

“这说明了什么？”贺启元步步紧逼，“唯有反抗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妥协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压榨！”

城主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平顺城...不一样。赤幽才来人族多少年？我们东宁城已被魔族统治百年之久。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杀个将领就能解决的。”

贺启元眼中精光一闪，他听出了城主的言外之意，不是不想反抗，而是看不到希望。

“我明白了。”贺启元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您是担心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怕白白牺牲百姓性命。”他向前一步，“但您想过没有，正是因为您这样的想法，才让魔族越发肆无忌惮？”

城主颓然坐回椅中，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深深的挣扎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