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拖延

“你疯了！”

大卫彻底发狂了，脖颈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战局？一百个汉斯人，你这是去送死！”

他怒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冲上前想要一把揪住埃米莉的衣领，却被杰罗姆反手拦住。

杰罗姆铁塔般的身躯横在两人之间，铁钳似的手扣住大卫的手腕：“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埃米莉是对的，这是唯一能办法。”

大卫的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被杰罗姆钳制的手腕在挣扎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挣断桎梏。

“唯一的办法？你明知道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踹翻脚边锈蚀的弹药箱，铁皮撞击地面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褐鼠。

潮湿的墙灰簌簌落在埃米莉发间，混着冷汗凝成细小的颗粒。

埃米莉却将步枪背带又紧了紧，金属扣硌进锁骨的刺痛反而让她清醒。

“现在我们三个就是孤军，如果维克托他出了事情，难道我们就能安然无恙了吗？”

“我们身处汉斯人的哨所，迟早也会被发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豁出性命争取维克托的反应时间，只有他活着，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埃米莉突然挺直脊背，自从开过枪后，她的内心仿佛觉醒了某种使命，或许是她想要真正融54团，或许是她想向王道证明自己。

她异于平常的强硬，竟然隐隐有了王道指挥的影子。

赞同埃米莉分析的杰罗姆将手掌重重拍在大卫肩头，震得对方身形一晃，“清醒点！大卫。”

大卫被杰罗姆拍得踉跄半步，喉间的低吼戛然而止。

他望着埃米莉此刻笔直如标枪的身影，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举着相机躲在战壕后的怯弱姑娘，而眼前人眼底燃烧的决绝，竟与王道当初在圣贡沼泽那向死而生的眼神如出一辙。

被大卫踢翻的铁皮弹药箱里滚出一堆子弹。

埃米莉弯腰拾起一枚，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

她试着将自己代入王道的角度，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得益于战地记者的身份，她也了解过一下军事方面的知识和一些历史名将的战法策略。

虽然都是纸上谈兵，先不说埃米莉做得怎么样，至少这个气质已经初见端倪了。

她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和恶心拿起一名死去的汉斯士兵手里的G98，余光瞥见杰罗姆也已经拿回自己的勒贝尔步枪，大卫则已经在窗台架好位置。

她将子弹压进枪膛的动作带着强迫自己的沉稳，她当然接受过简单的射击训练，这是战地记者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战斗必须要学会的防身手段。

这就是为什么她能趁着大卫和杰罗姆争吵之际迅速夺枪射击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望着远处已经闻声赶来的汉斯巡逻队，心细的埃米莉竟然发现了汉斯人奇怪的行径动向。

由于王道早在攻打这个哨所的时候就把它的所有联络方式都切断了，以至于这些汉斯人还在纳闷自己家的哨所为什么一片狼藉，放眼望去已经没有生机。

幸亏刚刚三人的争吵并没有被发现，汉斯人目前仍处于懵逼状态，以为有很多人躲在哨所里，所以并没有贸然突进。

埃米莉正好借此缓冲期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指挥室在整个哨所东侧靠高地的位置，西侧是弹药集中地。

王道当时来不及打扫战场，以至于这里还堆放着汉斯人的武器弹药。

埃米莉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弹药箱，潮湿的木箱上印着汉斯语的标识。

“杰罗姆大叔，大卫！把所有的手榴弹箱搬出来。”

娇嫩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惊得两个老兵动作一顿。

大卫握着枪的手指发白，老道的他猜到了她的想法：“你想把这里变成火药库？！”

话音未落，大卫已经踹开西侧铁门。

腐臭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强忍着胃部翻涌，弯腰扛起一箱手榴弹，旋即趴在地上用身体推动着手榴弹箱子往前移动，利用阵地的沙袋做掩护。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贪生怕死的错误行为差点酿成灾祸，如果不是埃米莉的果决，他们的团长或许真的有危险，那么他们也会在劫难逃。

虽然她由于受伤不能搬运，埃米莉只能贴着潮湿的墙面蹲下，示意杰罗姆和大卫噤声。

远处汉斯巡逻队的脚步声混着压低的交谈声传来，他们正在绕着哨所外围呈扇形搜索，暂时还未发现他们的意图。

“我想先在前面制造一些大动静，不能再让他们往外围去了。”

心思细腻的埃米莉看着狡猾冷静的汉斯人似乎也很谨慎地逐渐从外围包抄他们的后路，如果被他们得逞，那么他们或许只能选择同归于尽了。

“我来！”

大卫二话不说，迅速将五枚手榴弹的引信紧紧缠绕在一起，粗粝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猫着腰贴着沙袋快速移动到阵地前沿。

远处那队汉斯人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哨所逼近，刺刀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大卫找准时机，猛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捆好的手榴弹朝着乡间小路掷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汉斯人队伍前方。

“卧倒！”一名汉斯军官大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气浪裹挟着弹片向四周飞射，几名汉斯士兵瞬间被掀翻在地，尘土飞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侥幸未受伤的汉斯人立刻散开，寻找掩体，朝着哨所方向疯狂射击。

大卫趁机撤回掩体后方，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沙袋上溅起无数碎屑。

“干得漂亮！大卫！”埃米莉由衷地发来赞许。

她举起 G98步枪，由于她带着紧靠指挥室外墙的位置，射击死角很多，以至于她偷摸着瞄准很久都没有被发现。

当终于锁定了一名暴露在视野中的汉斯人后，她在犹豫了半刻后，最终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的刹那，G98的后坐力撞得她伤口撕裂。

汉斯士兵惨叫着向后瘫倒，他的右臂被击中。

敌人被这顿突如其来的爆炸弄得有些混乱，更加激起了汉斯人内心对未知的恐惧。

但是就在埃米莉以为自己能够再利用敌人的这种心理再拖一下的时候，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那是来自绕后成功的汉斯人。

由于大卫为了防止正面的敌人射击，选择躲在沙袋的另一侧，但是没想到自己的位置却暴露在了绕后汉斯人那黑洞洞的枪口下。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破死寂，大卫还未来得及转身，后腰已被灼热的剧痛贯穿。

他艰难地站起来，向前踉跄两步，手中的机枪因惯性滑落，金属枪托砸在沙袋上发出闷响。

他终究还是倒下了。

躲在角落的埃米莉和还在小心趴在地上搬手榴弹的杰罗姆目睹了这一幕，内心明白，死亡已经离他们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