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凰瞬间涨红了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伸手就要去推他,便被俞珩骨节分明的手扣住腕间,掌心传来的温度顺着血脉烧到心口,连耳垂都泛起透明的薄红。
“我从来没跟人讲过,共命秘术还能读心?那人家......岂不是早被你看光了......”她语尾打着颤,腕间脉搏在他桎梏下跳得像惊弓之鸟。
俞珩低笑出声,声音拂过耳畔,惊起她颈后细密的战栗,
“仙子这愿望可不好实现,比之证道差不了多少了。”
“要、要你管!”风凰恼羞成怒,她别过脸去,试图抽回手却徒劳无功,余光瞥见他眼中促狭的笑意,突然恶从胆边生,猛地向前倾身,将俞珩扑倒。
跌进他怀里的瞬间,风凰嗅到他衣襟间若有若无的松香,混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她有点晕了。
俞珩托住她的腰,隔着轻薄衣料传来细腻的触感,柔软如新生的凤羽,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风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心口,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吴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你说我们......能有好结果吗?”
俞珩面容平静,声音沉稳:
“仙子不必如此,我们会走出红雾。”
风凰仰头望着他,屏息与俞珩对视,透过氤氲水雾,她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的自己——杂乱的金色羽毛,凌乱不堪的头发,眼尾绯红如血。
她呢喃道:
“为什么从不回答我......你这个薄情道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眸中缠爱恨,幽绪难微言。
风凰藕臂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拽向自己的同时,脚尖勾住木榻边缘,凤眼满是朦胧水雾,红唇娇艳欲滴。
终于,龙凤交颈,初触如露,唇齿相依偎,龙须凤冠纠缠同心结。
龙息轻呵,凤翎微颤,凤眸半阖似霰染,龙鳞翕张如焰燃。
渐融似电,争口相辩,鬓发厮磨之顷,龙夺夜明珠,凤啄昆仑玉,翎甲鳞片簌簌而鸣。
酣战若劫,形影交叠之时,龙躯盘绕成先天八卦,凤羽铺展为后天阴阳。
玉指缠颈,沁出片片霜雪;朱唇呵气,化作缕缕云烟。
龙角欲栖梧桐枝,凤喙将吐沧海月,正在这时——
“咔嚓!”
一声巨响,饱经摧残的木榻终于不堪重负,在风凰惊呼声中轰然倒塌。
木屑纷飞间,俞珩翻身护住她,掌心稳稳撑在她耳畔,四目相对时,他看见她眼底的羞涩与沉醉,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笑眯眯道:
“仙子如此强迫小道,可是要逼婚?”
“你闭嘴!”风凰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我、我只是......”
俞珩挑眉轻笑,
“小道无大帝之资,恐怕要让仙子失望了。”
“你!”风凰咬牙,见他似笑非笑,语气轻慢,心中又气又羞,猛地掀开他,抓起地上的被褥飞快逃出门。
俞珩躺在满地木屑中,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听着隔壁传来她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句骂骂咧咧,他会心一笑,盘坐起来,肌体亮起金色微光,再度沉浸在修炼中。
第二日,晨光刚爬上屋檐,木门就被轻轻叩响。
俞珩睁眼起身开门,抬眼便见牛清晏缩在父母身后,辫子上还沾着露水。
他的父亲身形如山,头顶两支弯曲的犄角泛着金属光泽,腰间悬挂的兽骨匕首布满战斗留下的缺口;
母亲则温婉许多,额间独角缠绕着绿色枝蔓做装饰,粗皮裙裾上缝着图案,手中竹篮里装着刚采摘的星砂浆果,表皮残留清洗过的水珠。
“王......”牛父开口时声音发颤,魁梧的身躯像被巨石压弯,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
“牛娃能觉醒天赋,全赖您恩赐!”他身后的牛母也跟着低头行礼,动作略显笨拙,却满含虔诚,鬓角的白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俞珩忙上前搀扶,掌心亮起温和的光:
“快请起,清晏聪慧质朴,深得我心,这是他自己的机缘。”他的声音如春风化雨,却让夫妇俩更加惶恐。
牛父攥着衣角的手满是老茧,
“王千万莫这样说!村子里孩童觉醒血脉都要等到成年,清晏才这般年岁......这都是王的恩赐!”他转头望向儿子时,眼底满是骄傲与感激。
牛清晏从父母身后探出脑袋,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俞珩,突然举起手中的陶罐:
“王!阿娘炖了铁角牛骨髓,说吃了能长力气!”孩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牛母慌忙从竹篮里取出用兽皮包裹的礼物,几块风干的青鳞兽肉。
“这是家中最好的......”牛母嗫嚅着,声音小得像蚊子,
“还请王收下。”她说话时始终不敢直视俞珩,低垂的眼帘下藏着小心翼翼的敬畏。
“谢谢你们了。”俞珩温声轻笑,双手接过礼物。
送走夫妇俩时,牛父倒退着走出屋子,直到门槛外才敢转身,临走前又重重叩首;
牛母则拉着儿子的手,给他辫子上系了个铃铛,不住地叮嘱:
“以后要听王的话,切莫惹王生气。”
牛清晏用力点头,辫子上的铃铛晃得叮当响。
“王!今天教我什么?”牛清晏雀跃道,犄角上的幽光随着动作明灭。
俞珩笑着揉乱他的头发,金色微光顺着指尖注入孩子体内:
“今天教你如何引动血脉之力。”
晨光中,师徒二人笼罩金辉中,走到远处的牛父牛母,正站在篱笆旁踮脚张望,望着这边露出欣慰的笑容。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荧光蝶,在村子中迅速蔓延。
当第一缕烈风掠过村头的系挂的风铃时,俞珩的木屋前已聚起黑压压的人群。
抱着陶罐的妇人、拄着兽骨拐杖的老者、甚至背着幼崽的壮年男子,皆着最拿得出手的衣装,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有用兽牙串成的项链、风干的灵植标本、甚至还有珍藏多年的太古符文拓片。
“王就在里面......”人群中传来压低的议论,
“听说牛娃的独角昨夜亮得像荧光蝶!”
“真的能让孩童提前觉醒血脉?我家瓶瓶才十三......”话音未落,便被一名老者严厉的眼神制止:
“噤声!你在质疑王?”
俞珩推开门时,议论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下跪磕头。
他望着众人眼中闪烁的期盼与敬畏,心中不无感慨,这些在绝灵之地挣扎万年的遗民,对生存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
“诸位请起。”他抬手虚扶,温和的金辉托住众人身躯,
“礼物我收下了,但室中狭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攥着衣角的妇人,
“还请诸位将心意送至村长处,日后族中孩童皆可到村中心的石屋求学,小道会逐一引导血脉觉醒。”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低低的惊呼,一位抱着婴儿的妇人跪下,声音哽咽:
“王......我儿生来体弱......”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俞珩走上前,指尖轻点婴儿眉心,金辉如晨露般渗入:
“三日后带他来石屋。”妇人连连叩首,怀里的婴儿竟咯咯笑出声,小手抓向他泛着微光的指尖。
壮年男子们自发组成队伍,将礼物送往村长家,一位老者颤抖着奉上一卷兽皮古籍:
“这是先祖留下的《天角族血脉感应法》,或许对王有用......”
俞珩郑重接过,看见古籍边缘参差不齐的齿痕,心中微叹。
当最后一位村民离开时,牛清晏站在他身旁,
“王,石屋要挂风铃吗?阿娘说,风能带来福气!”
俞珩笑着点头,“那就麻烦清晏帮帮我吧。”
“王,别这么说......”牛清晏一时扭捏,
“王的吩咐,是我应该做的。”
......
俞珩来到村中心,紫獾颤巍巍地带着几个族人,抬来一口青铜大箱。
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泛黄的兽皮卷、刻满符文的骨片和布满铜绿的金属简。
“王,这些是族里仅存的典籍,都残破不全,但愿对您有用。”紫獾说着,从箱底取出一卷用兽筋捆扎的古卷,
“这是《太古百族语集》,或许能派上用场。”
俞珩郑重地接过典籍,指尖抚过上面斑驳的纹路,仿佛触碰到了太古岁月的脉搏。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整日埋首于这些古老的典籍中,将晦涩的太古文字、繁杂的修行理论梳理整合。
夜晚,石屋内的荧光蝶常常亮到天明,他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挥毫疾书,经过数日的努力,俞珩终于编纂出一本简易的太古文启蒙书。
兽皮封面上,他用鹏魔金辉镌刻了“开蒙”二字,字体古朴大气,隐隐有流光溢彩。
书中从最基础的太古文字笔画教起,搭配生动的图画,画着头生独角的天角族、背生金翅的鹏魔族,紫发紫血的紫魔族......这些太古战士是俞珩用心勾画,有其神韵,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这一日,石屋屋檐风铃随风轻响,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课业吟唱古老的歌谣。
俞珩站在石屋门槛前,望着聚集而来的孩子们,他们攥着用兽骨削成的简陋笔具,捧着用树皮缝制的空白书卷,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石屋的门扉在晨光中缓缓敞开,俞珩立在门侧,袖中金辉化作无形的手,轻轻托着孩子们的衣角,引着他们鱼贯而入。
屋内远比外观宽敞,顶部镶嵌的细碎晶石间荧光蝶双轻扇翅膀,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足有百丈见方的空间。
正中央的墙壁上,一块三丈见方的玄岩板被打磨得平滑如镜,左右两侧,整齐排列着用整块岩石凿成的课桌,桌配套的骨椅上棱棱角角被细心打磨成弧度。
“哇!”第一排的牛清晏望着头顶闪烁的星光,惊叹着伸手去够,辫子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
俞珩笑着按住他的肩膀,指腹在他独角上轻轻一叩,黑芒顿时化作萤火虫的模样,绕着他的角打转:
“先坐好,今日有重要的课。”
待百余名孩子依次落座,俞珩抬手轻挥,蒙书便如蒲公英飘向每一张课桌。
兽皮封面触到掌心时,孩子们发出低低的惊呼,封面上的金色“开蒙”二字竟会随着呼吸明灭,像是活过来的星辰。
“今后这间石屋内没有‘王’,”俞珩的声音清朗如钟,盖住了所有声音,在石壁间激起细微的回响,
“只有老师,你们需以‘老师’相称。”
他环视众人,看见旁听的紫獾眼中的困惑,轻声解释道:
“王之一字上下尊卑过重,不如‘老师’二字,能担起传承之责。”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指尖抠着蒙书封面。
俞珩转身拾起石笔,笔尖在玄岩板上划过,火星四溅间,“太古”二字赫然显现左边的“太”字如混沌初开,右边的“古”字似山川定型,笔锋中隐约可见金辉流转。
“太古者,盖鸿蒙初判之时也。”他的声音放柔,石笔在字旁画出星河图,
“那时天高地迥,星辰如莲花开落,大地灵脉纵横如血管。草木能言,鸟兽知礼,古族生灵可与龙蛇共饮月潮,羽翼族类曾伴凤鸾直上九重天。”
石笔转向,画出百族图腾:白虎族仰天咆哮、古凰族火羽凌天、古龙族鳞甲森森......
“后来沧海桑田,黑暗祸乱起,你们先祖为护火种,如冬虫蛰伏于绝灵之地。”他顿了顿,笔触忽然温柔,在角落画出小小的村落,
“但火种未灭,今日你们坐在此处,便如春日萌发的新叶。”
牛清晏突然举手,眼睛亮得像缀满星砂:
“老师!那我们是要成为像壁画里那样的战士吗?”
俞珩笑了,指尖在他蒙书上点出一道金芒:
“比战士更重要的,是成为传承者。”他回身指向“太古”二字,语气郑重:
“太古者,非止以力胜,更应以德合,鳞甲映月,可与龙蛇共游;羽翼乘风,曾偕凤鸾齐翔。诸位当知:己身双肩担古今之续,今后亦为万象之知音。”
教室中一片寂静,唯有风铃轻响,孩子们懵懵懂懂,接受俞珩灌输的知识。
“现在,跟我念——”他拿起蒙书,声音朗朗,
“天高星灿,地阔灵长,草木含道,鸟兽通言......”
百余个童声随之响起,撞在玄岩板上,惊起串串星火,这些音节或许还带着生涩,却像初春冰裂,在某个沉睡已久的时代苏醒之前,播下不一样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