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钢颚的罗伦斯

帝剑塔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昨日。

在六分街观景平台上,嘉德莉娅的惊世一跪,已经成为奥兰瑟尔最大的新闻。

尽管学院立刻启动应急响应机制,严禁大小报刊电台宣扬此事,但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

消息传播的速度,实在太快。

一夜过去,连冥歌海渊营地那边的人,都在议论此事,纷纷猜测那个铁血无情的男子是谁。

水星教堂里的“大人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当即派遣心腹,抵达奥兰瑟尔,全权处理此事。

帝剑塔,第八层。

议事厅。

其余人都站着,只有“钢颚的罗伦斯”坐在一张王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打量圆形议事厅顶部的铁艺水晶吊顶。

他的姿态十分随意,给人的感觉却异常阴森。

头戴大檐帽,衣领竖起,手上是一双黑色皮手套,除了面部,没有肌肤裸露在外。

铁灰色的面皮曾被强酸烧灼侵蚀,扭曲枯败宛如树皮。

在一场酷刑中,他的下颚被取走,获救后以钢铁重塑,无比狰狞。

裂星手阿道夫站在一侧,不能揣测这个男人的遭遇和心境,只是沉默着。

“阿道夫先生。”

宛如铁片研磨,罗伦斯开口。

他微微笑着,不如不笑:“主座大人,非常失望。是他力排众议,将嘉德莉娅推荐,让她成为‘圣灵天启者’——如果她出现什么状况,那么,主座大人也会遭到攻击,这将他光辉履历上,唯一一个污点。”

阿道夫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里很乱,路易的诘问直击内心,嘉德莉娅人前下跪更远超他的预料。

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掌控,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他只能说道:“谁也没有想到,路易竟然没有死……”

“我们只会帮你们一次。就是这一次。”

罗伦斯突然说道。

阿道夫微微一怔。

帮一次,怎么帮?

眼下局面,似乎已是无解死局,难道真要悍然动手,让路易……人间蒸发。

“抱歉,我来晚了。”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

议事厅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嘉德莉娅仍然穿着肃穆的修女袍,目不别视、大步走来。

昨日之后。

阿道夫就没有再见过嘉德莉娅,本以为她会很憔悴,但是此刻,嘉德莉娅脸上没有哀愁。

宛如熔岩一般炽烈的,鲜红色的眼瞳闪着光,她平静的不可思议。

“帝剑王阁下。”

“嘉德莉娅大人。”

厅内人打着招呼,但嘉德莉娅没有回应。

她疑惑的看着周围,发现议事厅内的桌椅都被搬走,只剩下一张堂皇的高背王座椅。一个没下巴的男人坐在上面,打量着她。

“帝剑王阁下,自我介绍。我是罗伦斯,主座大人的助手。我来这里,是来拯救你的。”

罗伦斯这么说着。

“首先,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站起来。”

嘉德莉娅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罗伦斯一怔,片刻后才道:“你说什么?”

嘉德莉娅冷眼看他:“听不懂么?我让你站起来。”

“……我不明白。”

罗伦斯放下二郎腿,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帝剑王,你现在正在一个大麻烦中,你会失去你拥有的一切。而我,我是主座大人的信使,我可以帮助你度过难关。”

嘉德莉娅俯视着他:“既然你是来帮助我的,那么为什么,我要像一个罪人一样,站着听你宣讲?站起来,让我坐下。”

不是姐们,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罗伦斯真想知道,如果他拒绝,嘉德莉娅要怎么办?

眼下情形。

不论怎么想,嘉德莉娅都处在绝对劣势中,可她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还想掌控主动权。

罗伦斯稍作思考,起身。

他看到,嘉德莉娅按着裙子,优雅坐下。

议事厅内死寂沉沉,包括阿道夫在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很轻。

“好了,我们开始吧。我想先征询您一些问题,方便对局势做出判断。”

罗伦斯一手按在腰后。

他问道:“帝剑王,帝剑术究竟是何人所创?”

“是路易。”

罗伦斯点头:“你宣称帝剑术是你所创时,有没有受到胁迫?或者说……当时情况下,你是不是必须宣称帝剑术是你的绝技,否则将面临严重后果?”

嘉德莉娅摇着头:“我没有受到胁迫,也不存在‘必须这么做’的绝境。将帝剑术侵占,是我个人主观意愿——我的表达清楚吗?”

太清楚了。

这样一来,感情牌是打不了了。

罗伦斯排除一个解决方案。

他仍有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财富,为了地位?”

“是因为爱。”

“……您说什么?”

嘉德莉娅面沉如水:“不明白么?因为爱。路易死了,因为我而死,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一份遗憾,才能……追回他。所以我将帝剑术占据,我要将他的技艺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了不起!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罗伦斯麻了。

嘉德莉娅的回答比想象中复杂,他要思考:“最开始?后来,你改变主意了吗?”

“是啊,我也变了。我原本想在合适的时机,将所有荣光归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不想还回去了,我就是帝剑术的创始者,而路易只是我记忆中的一个亡魂,我会缅怀他,但永远不会再将他提及。”

嘉德莉娅勾勒红唇,露出一个冷酷微笑。

她无意隐瞒,内心的演变或许无法实时感应,但在某个时刻,人会惊觉。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

对维克托·钢刃的态度。

刚刚侵占帝剑术时,嘉德莉娅对维克托的态度是“惭愧”的。

成为教授,举办就职宴会,嘉德莉娅没有邀请维克托。

她知道这一定会让她的风评受损。

但她内心忐忑惶恐,不愿面对,即便很多人劝诫,她还是将维克托的名字,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到了后来。

饱尝成功滋味,得到无数追捧和仰慕,在某一天,嘉德莉娅偶然看到了维克托教授。

那一刻她惶恐,惴惴不安,脑内想到的,是天下人对她的讥讽和指责。

然后——

她对维克托教授,产生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