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感叹麻木的国人

这次在曹州府,冯玉祥顺便去见陆建章将军,谈了些关于军事方面的问题。临别,他送了冯玉祥一本彭刚直公的奏稿。他说这本书,很有意思,叫冯玉祥拿回去仔细读一读。

冯玉祥同家兄在一块盘旋了六七天,把要谈的话都谈完,便从那儿和谷良友兄动身,骑马到了开封,会晤一位和冯玉祥同时入伍的朋友李健亭先生。

健亭那时在河南混成协第二标当执事官,多年故旧,一旦聚晤,促膝长谈,个中自有一番乐趣。在这里不曾久停,又乘车到郑州,由郑州转北京,再回新民府。

火车中所见的情形,也很使冯玉祥忧闷。旅客之中,自己的同胞,一路上不是乱吃东西,就是躺着歪着呼呼大睡,好像他们只有对于吃和睡发生兴趣。

外国旅客就不然,或是看书,或是看报,女子则一边编织衣服,一边教小孩子认字看画,至少也是谈谈话,看看窗外景物,消磨时间,没有滥吃滥睡的。

车上查票者都耀武扬威,开口就是叱骂,对于旅客,俨如审判官,十分地令冯玉祥憎厌。那时从北京到新民府这段路还没有直达通车,途中须在山海关换一次车。

换车的时候,冯玉祥意外地碰见了一位朋友张君。他原是第三镇的军官,刚从陆军大学毕业,正要回营去服务。因为过去曾和冯玉祥在一个队子里当兵,所以见了面,彼此分外地亲热,谈的话也很多。

冯玉祥最不能忘记的,是有一次出旅馆去散步,两人谈了一番“麻将做官论”。这段话很使冯玉祥惊讶,让他一直都记得清楚。

“焕哥,”他说,“现在你会打麻将了吗?”

“我不会。”

“你怎么不学呢?”

“国家快要亡了,好多地方都被人家占去了,我们都是青年军官,身上的责任重大,我们不应该沾染这些不正当的恶习。”

“你太傻了!我原先也是不会打麻将的,可现在学会了。这玩意儿很容易联络人,如今冯国璋的亲戚,段祺瑞的子侄,都同我感情很好,都是打麻将的时候联络认识的。

我们借着这个机会,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人都能联络得上。你如果不会打麻将,你凭什么和人家联络?你不会联络,凭什么能做官?我劝你不要老是死心眼儿,也活动活动吧?”

张君滔滔不绝地发挥这样一番妙论,冯玉祥听着,怎么也不能入耳。待了半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不到张君在陆军大学毕了业,就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国家设办高等军事教育机关,每年不知花费人民多少血汗钱,结果却造就出这样的捍卫国家、造福人民的人才来,岂不令人痛心!这些话在冯玉祥心内直打转儿,我勉强地忍住,不曾说出来。当时点头而别,各自住到旅馆里去。

那晚上冯玉祥本来和张君约定的第二天乘火车同出关。可是第二天冯玉祥在车站上等他,怎么等也等他不到,看看离开车只有一个钟头了,我只有赶忙到旅馆里去找他。

到了那里,门口站有勤务兵,不许冯玉祥进去。他一定要进去,到房间里一看,还是昨天见面的一批人在那里,却单单不见这位麻将做官论的仁兄。

冯玉祥探询他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半吞半吐,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料想其中必有蹊跷,跑去问勤务兵,才知道他昨晚上打牌,同另外一位陆军大学毕业生闹翻脸,结果打起架来,彼此都被刀子把脸劈伤,住到医院里去了。

冯玉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想,这一下,他的“麻将做官论”可要破产了!后来他回到新民府,打听各方面的朋友,知道这位仁兄那天的确闹了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