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戈脂粉

崇祯十七年霜降,乾清宫内炭火噼啪作响,陈星握着新制的燧发枪,枪管上的缠枝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孙传庭的铁手套重重按在舆图上,指尖划过外兴安岭至大同的蜿蜒线条:“皇太极联合林丹汗,纠集八万骑兵、五万蒙古铁骑,借道乌兰哈达草原,前锋已至阴山脚下。”他抬头时,铠甲上的“神机营”烙痕在火光中明明灭灭,“敌方粮草队由多尔衮亲自押送,藏于科尔沁深处,每日派千骑巡逻。”

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军旗斜倚在柱旁,旗角的狼头纹被火舌舔得卷边:“末将愿率三万铁骑绕后,趁夜突袭粮草大营。”他灌了口烧刀子,酒气混着血腥气在殿内弥漫,“草原冬雪未封,正是机动作战的良机。”

陈星摇头,燧发枪在舆图上点出三个红点:“东北防线若动,女真必从辽东趁虚而入。”他望向孙传庭,“大同城外三十里,你率神机营布三重火铳阵——第一重用拒马桩阻骑兵冲锋,第二重以三棱刺刀队近战,第三重埋伏虎蹲炮。”又转向吴三桂,“你率一万轻骑固守喜峰口,专截女真斥候,断其耳目。”

殿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跟着是丽妃的哭嚎:“陛下!皇后娘娘把郑贵人的蟹粉豆腐泼了!”

陈星手中的燧发枪差点滑落,快步走向偏殿,只见郑贵人跪在金砖上,素色襦裙前襟浸透蟹粉,周皇后的九鸾金钗悬在她眼前,钗头东珠剧烈颤动:“本宫让尚衣局烧了你的低领罗裙,你竟敢穿改良的窄袖襦裙?”她指尖划过郑贵人的锁骨,“这朱砂痣,倒像是专门长给陛下看的。”

“皇后娘娘!”郑贵人慌忙伏地,鬓边的银簪勾住周皇后的裙摆,“臣妾只是想给陛下送膳食,并无僭越……”

“啪!”周皇后的巴掌落在她右颊,胭脂印在雪白肌肤上炸开,“僭越?你父亲通敌时,怎么没想到僭越?”她甩袖时,陈星亲赐的翡翠镯撞在鎏金香炉上,裂出蛛网般的纹路——那是他们大婚时,从缅甸贡品中选出的极品。

陈星扶住郑贵人,触到她腰间的东珠坠子——那是他上月私赏的,比周皇后的凤冠东珠还要圆润。“皇后,”他声音发紧,“郑贵人并无过错……”

“过错?”周皇后从袖中抽出一叠奏折,纸页在风中哗哗作响,“御史台联名弹劾,说陛下因宠幸郑贵人,已三次迟误早朝。”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郑贵人的唇畔,“妹妹的口脂,用的可是本宫赏的朱砂?倒是懂得借花献佛。”

深夜御书房,陈星盯着大同布防图,狼毫在“火器配置”处洇开墨渍。郑贵人推门而入,腕上银镯轻响,捧着的参汤在漆盒里腾起热气:“陛下,臣妾加了您爱吃的蜜渍苜蓿。”她领口微敞,露出昨日被掌掴的红痕,“皇后娘娘让尚膳监换了厨子,说臣妾的手艺……”

“够了!”陈星摔了狼毫,墨汁溅在她裙角,“明日随朕检阅神机营,穿皇后赏的墨绿织金裙。”他别过脸,不敢看她眼中的受伤,“莫要再惹皇后动怒。”

窗外,周皇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中的翡翠镯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听见屋内郑贵人的抽噎,忽然想起三年前中秋宴,这个女子的水袖扫落她的玉如意,而陈星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在众人面前皱起眉头。“娘娘,”丽妃低声道,“郑贵人的参汤里,掺了让人心悸的远志……”

“随她去。”周皇后捏紧残镯,“陛下若因她心悸,倒省了本宫的心思。”

次日校场,霜雾未散,三千神机营将士已列成方阵。陈星登上点将台,看见郑贵人穿着周皇后赏赐的墨绿织金裙,腰间系着他送的银香囊,鬓边别着朴素的银簪——与周皇后头上的九鸾金钗相比,倒像是故意示弱。

“陛下看什么?”周皇后的披风扫过他手背,“郑妹妹的裙摆,倒是比朕的凤袍还鲜亮。”她望着校场中央的燧发枪演示,枪口喷出的火舌映红了郑贵人的脸,“这些火器匠人,原是本宫让尚方局笼络的,如今倒成了她的噱头。”

陈星不语,目光落在郑贵人被掌掴的右颊——敷了三层粉,仍有淡淡指痕。他忽然想起昨夜她趴在他膝头哭泣,说周皇后让绣娘在她的鞋底缝了碎玉,走三步便硌脚。“皇后,”他忽然开口,“郑贵人协理六宫之事,朕想……”

“陛下想让她管马厩?”周皇后轻笑,“也好,省得她总往陛下书房送参汤。”她指向远处的关宁铁骑,吴三桂正在教士兵使用三棱刺刀,“倒是吴将军的骑兵,听说只认郑贵人的苜蓿马料?”

坤宁宫内,周皇后对着铜镜取下金钗,看见鬓角竟添了几根银丝。案头摆着郑贵人新送的螺子黛,盒盖刻着并蒂莲纹——那是陈星登基时,他们一同挑选的纹样,如今却躺在情敌的妆匣里。“娘娘,”丽妃捧着鎏金暖炉凑近,“郑贵人给神机营将士绣了平安符,上面绣着陛下的生辰八字。”

“哦?”周皇后拨弄着暖炉里的碳火,“让尚衣局把她的绣线全换成荨麻,扎手的东西,才配得上那些粗汉子。”她忽然看见镜中自己的眼底青黑,想起昨夜在佛堂跪了三个时辰,为陈星祈福,而他却宿在椒房殿。

乾清宫内,郑贵人跪在陈星脚边,替他系紧披风:“陛下,臣妾不想封妃。”她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燧发枪,“皇后娘娘说,妃嫔需日日向她晨昏定省,臣妾怕……”

“怕什么?”陈星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怕她再打你?”他望着她眼中的水光,忽然想起周皇后婚前的模样——那时她会亲自为他研墨,会在他批奏折时悄悄揉他的肩膀,“朕封你为贤妃,与皇后平起平坐。”

郑贵人慌忙摇头:“陛下忘了吗?三年前您贬了臣妾的位分,说后宫不得干政。”她取出袖中帕子,上面绣着半朵牡丹,正是周皇后掌掴时撕裂的那方,“臣妾只想在您身边,做个能给您煮蟹粉豆腐的贵人。”

更鼓敲过三更,陈星独自坐在御书房,展开孙传庭的密报:“多尔衮粮草队已进入大同山区,距我军埋伏圈还有两日路程。”他摸着燧发枪的雕花枪托,周皇后绣的缠枝纹与郑贵人嵌的东珠在月光下交相辉映,忽然轻笑——这万里江山,终究要在两个女人的醋意中稳固。

早朝时,金銮殿上烛火通明。陈星将燧发枪拍在御案上,声音震得殿角铜铃轻响:“大同之战,以火铳为盾,以骑兵为刃,务必要让女真知道——”他望向殿外,椒房殿的灯笼正在风中摇晃,“朕的后宫,容得下争风吃醋,却容不得外敌窥伺。”

退朝后,周皇后拦住他的去路,腕上换了新的翡翠镯,比旧物更绿三分:“陛下可知,郑贵人的兄长在江南私运粮草?”她凑近,压低声音,“她父亲通敌的证据,本宫还收在尚宝司。”

陈星望着她眼中的寒意,忽然想起郑贵人说过的话:“皇后娘娘的妆匣里,藏着二十年前的账本。”他忽然笑了,伸手替她扶正凤冠:“朕的皇后,何时学会用这种手段了?”

暮色四合时,郑贵人站在椒房殿前,望着乾清宫方向的灯火。周皇后的侍女送来一碗蟹粉豆腐,汤色清亮,却没了她惯加的苜蓿香。她尝了一口,忽然轻笑——这滋味,倒像是周皇后的心思,表面温软,实则藏着刺骨的冰。

深夜,陈星躺在龙榻上,闻着郑贵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周皇后硬塞给她的香粉。她蜷缩在他臂弯里,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朱砂痣:“陛下,皇后娘娘今天赏了臣妾一支金簪,刻着比翼鸟。”

“哦?”陈星闭着眼,想起周皇后白天的话,“她说,那是她未出阁时的旧物。”

郑贵人忽然抬头,眼中映着烛火:“陛下,若有一日臣妾消失了,您会想起臣妾吗?”

陈星睁开眼,看见她腕上的银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他偷偷让人熔了自己的束发金冠打的。他忽然吻她的额角:“不会,因为朕会让你一直在朕身边,哪怕与皇后争一辈子。”

殿外,北风呼啸,捎来大同前线的消息:多尔衮的粮草队已进入神机营的埋伏圈。陈星摸着郑贵人的发丝,忽然明白:这深宫里的醋意与权谋,终究会化作战场上的烽火,而他,这个被两个女人爱着的帝王,必须在脂粉与金戈间,走出一条让大明永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