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丈长卷,已是不易,还要绘制出一座江湖内,形形色色的各样人等。
而东方不败侃侃而谈,那座江湖仿佛活了一般,每个人都有具体的面貌、性格和故事。
画师们方才听得如痴如醉,等到东方不败讲完,才幡然醒悟,他要的哪里是一幅图,是成千上百幅图,单是他描述的重要人物就有数十人。
“你莫非故意来消遣我等?这样一幅图,如此多的人物和故事杂糅在一起,不说难度,单是耗时,便要以年计。”
“你还要写实,千百人物,个个纤毫毕现,便是吴道子再世,怕也是有心无力。”
东方不败含笑不语,他岂会不知其中的难度,正因为难,才会寻到这举世闻名的翰林图画院来。
众人议论纷纷,没人敢迎接挑战,也没人离开,既因画师的雄心,也因千金重利。
“我想一试!”
人群中,终于有人答应,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东方不败一喜,凝神望去,说话的是一个手持卷轴的年轻人,面目清秀,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双清亮的眸子,目光炯炯,极为有神。
“原来是张正道啊!”
“我就隐隐觉得这幅画最适合某人,他这一出来,必是他无疑。”
“是啦,正道尚未有佳作面世,想挣些银两也情有可原。”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年轻人走到东方不败面前,道:“这幅大作,配上官人说的传奇故事,栩栩如生,让人心生向往。”
“不知先生之前有何佳作?”
在场画师纷纷摇头,正道画工、画艺均造诣非凡,偏偏入院三载,还没完整画完一幅画,可悲可叹。
年轻人神色自若,道:“史记载,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此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是想籍此画,一鸣惊人?”
年轻人摇头道:“非也,一鸣惊人之作已在我心中,但官人所言之画,与我心中之作,如孪生兄弟,令我无法释怀。”
“哦?”东方不败觉得这人有几分风骨,又问,“不知先生打算绘何图?”
“我给你瞧几幅草图,你一看便知。”说完,他把手中卷轴递与东方不败。
展卷一观,东方不败心脏猛的一缩。
非是他的画笔入眼多么巧夺天工,而是图中所绘之地实在过于记忆犹新——就是他跟吴神仙观龙气的那一角。
“先生可识得这栋阁楼?”东方不败指着那栋三层小阁楼问道。
年轻人看了一眼,道:“不识。”
“那为何这阁楼绘得尤其逼真?”
年轻人摇摇头,道:“或许是它在官人眼里非同一般吧,于我而言,图上每一座楼,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平等的。”
东方不败见他不似作伪,便仔细端详起来,越看心里越惊、越喜。
这幅卷轴大约三尺来长,打开粗看,除了笔法老道,并无甚出彩之处。可是细看,小阁楼的特殊之处,竟在画中一览无余。
再看画中人物,或悲或喜,或笑或怒,如见真人,更为难得的是,这些人又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仿佛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之事。
他,就像是为绘制《笑傲江湖》而生的。
东方不败把画卷一收,肃容道:“先生大才,敢问高姓大名?”
“鄙人姓张,名择端,字正道,密州东武人士。”
“张先生,恳请为我作这笑傲江湖图,有何要求,尽管吩咐!”
张择端道:“你这图所费甚巨。”
东方不败忙道:“需要多少银两,先生但说无妨。”
张择端摇摇头,笑道:“所耗费的并非银两。图中的人物、景致以及背后的故事,都在官人心中,我需时时知道官人所思所想,方能绘就出来。”
东方不败一听,毫不犹豫道:“有请先生到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张择端道:“要做此画少则一年,多则数年,恐怕不易。”
东方不败眉头微蹙,张择端乃是翰林图画院的人,岂能随随便便跟我走。
要不,直接打晕带走?
张择端见他踌躇,便道:“此事一来需要官人斡旋,二来,我也需时常在京师,揣摩自己的心中之画。”
“莫非先生是想绘下整个东京?”
张择端明亮的双眼,陡然放光,道:“这是正道心中所愿,希望有生之年,能记下京师的万千气象。”
“好好!”东方不败抚掌称道,“我这就去斡旋,希望能早日在清河见到先生。”
张择端奇道:“官人为何如此着急?”
东方不败道:“实不相瞒,这《笑傲江湖》图景,乃是我梦中所得,就怕年深日久,逐渐淡忘了。”
“原来如此。”张择端点点头,道,“还烦请官人斡旋好之后,给我地址,我处理好手中事物,自去寻官人。”
“大善!”东方不败喜道,“还请先生收下,以做往返盘缠。”说罢,让玳安儿取了随身的三百两白银,尽数交给他。
张择端也不推迟,道了声谢,便收下了银两。
找到了大画师,东方不败心情大好,东京之行,可谓收获颇丰。
只有一根针,扎在了东方不败的心里——
李师师!
……
东方不败主仆再次回到清河县,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当他进了仪门后,西门府上上下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吴月娘带着李娇儿、孟玉楼以及西门大姐夫妇出来相迎,却不见潘金莲和孙雪娥。
最紧张的是女婿陈经济,一见面就跪倒在地,问道:“泰山大人,我爹怎样了?”
东方不败摇摇头,叹息道:“我已尽力,奈何朝中要有人背锅,你家又无别的靠山。”
陈经济一听,顿时瘫软在地,西门大姐连忙过去,抱住他,两人相拥大哭。
东方不败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悯,便对陈经济道:“明日,宅子翻修就要重新开工,你就先到花园里管工吧。”
陈经济连忙叩首称谢,脸上掩饰不住喜色,眼睛里闪着阴鸷的光。
西门府翻修开工,真正拉开了东方不败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大幕。
历史的齿轮,因为这个偏差,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