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下春堂

南岐地界最南边有一酒馆名为花下春堂—孤馆夜中闲,春寒不知归。

酒馆不知何人为东,独处十载,闭世傲然,馆中十六阁,阁阁繁花掩映,面面情深如梦。

十年前,茫茫极荒大漠之上,有一人蹒跚而行,走走停停,看春去冬来,花开花落。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奇异景色。

荒芜的蛮荒之地竟惊奇的出现一片冰川,刚踏入,便觉遍体生寒,不能自拔。

一白发老者拄着木棍,衣衫褴褛,右腿有些跛。

“我等你多年了,不想你来得如此之慢,看来你心中是有极大怨念与心愿未了,才不愿往前走。”

“前辈,此为何处?为何荒芜僻暗,却横生极川之气?”剑客暗淡的眸子环顾四周。

“许是你心中那片荒芜。你可知自己为何来这?”

“为何来这…赎罪…我是来赎罪的。”少年眸色淡淡,毫无光泽。

“赎罪?赎的什么罪?你何罪之有?其因其果,心中到底是释然还是不甘?”

“如今的种种,可是你的过错?年轻人,不妨好生想想。”老者苍桑淡然的目光飘向远方,又转到剑客的身上,仿佛要透过他看到什么。

“或许都不重要了,我罪孽深重,本就不该存在。”

老者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听说南歧最南端有一景色宜人之地,却是最无情冷酷之地,你要赎罪,便去那里吧,那里会有答案。”

“那是何地?还望前辈指点。”

“我也不知,我尚未参透。你就向南走吧。走吧。不要停下,除非到尽头了。”

“世间这么大,何处才算是尽头?”

“当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便是尽头了。”

“听闻那里有一酒馆,酒味甘甜醇厚,价值千金,可若是你有动人的故事,便可无尽畅饮。”

“酒馆十六挂,挂挂无你,却挂挂写你。”

说完,老者的身影便消失在这神秘之地。

酒馆十六——花下春堂。

第一阁——五云,花弄影,月流辉,水榭荷宫五云飞。

第二阁——沉香,想沉香亭北繁花歇,弹到此,为呜咽,蓬莱沉香有情木。

第三阁——飞燕,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大雁南飞,故曰飞雁。朝明堂大雁飞刀,刀刀如烟。

第四阁——花檐,浮萍破处,帘花檐影倾倒,太湖帘花下,落子无悔临章。

第五阁——暮西,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花愁山酒醉,与友同贺,却无归与定。

第六阁——山外,生怕倚阑干,阁下溪声阁外山,君子有礼,温笛奏,魂不归。

第七阁——屏山,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遥,逍遥快客,哪知此去一别万里,不眠夜。

第八阁——绿幽,净洗路杯牵露井,聊荐幽香,陋室何哀,少年肆意张扬自无拘,翠竹落,净幽犹。

第九阁——秋晴,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携故友同游,步若万里,望秋晴,秋未清。

第十阁——俯兰,凭轩俯兰阁,眺瞩散灵襟,孤芳不自赏,华服落人眼,哪知颜色沉眠。

第十一阁——长羡,西望峨眉,长羡归飞鹤,锦欢在,不尽欢。

第十二阁——寂虚,寂湛虚堂无挂碍,自然宝鼎现霞光,春去秋来人物非,独挂堂前十三盏。

第十三阁——清极,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故人之姿不可追,。

第十四阁——寒山,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万降寒山少年不在,昔日繁华喧嚣入梦乡。

第十五阁——流空,西窗过雨,怪瑶珮流空,玉筝调柱,容洳昼添终不似,唯有泪如泉。

第十六阁——苍云,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柳,柳下过之。

十年光景,转瞬即逝。

“阁下。”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微微颔首。

“阁中事务可打理好了?”被唤作“阁下”的墨绿锦衣华服的男子神色晦暗,声音带着些许哑。

“打理好了,阁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有恤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背影,他知道他有许多故事,也大概知道他的身份,但只觉得他与传闻中大相径庭,但他只愿相信眼前的男人。

“此去一别,归期无踪,三年为限。若我回来了,便继续做这花下春堂的逍遥酒客,若我没有回来,便...烧了吧。''暗处的有恤瞳孔猛的一缩,有些诧异。

阁下素爱酒馆,竟然舍得烧了他,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柳下祈注意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避世十年,也该出去走走了,你们也是。''这江湖沉寂了这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他心中只觉得悲悸。

''可是十年前...''有恤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不敢再说下去。

‘’江湖笑,恩怨了,都说了十年前了,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我还活得好好的,做这世上逍遥快活的酒客。别说他们想不到,十年前的我也想不到。''明月照,路迢迢,江湖中人才辈出,高手如云,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有些东西放在他们手里,时间久了,便真以为是自己的了。所以,他也是时候把他们取回来。

''你不必担心,我功力尚在,你就留在暗处,若是有事,磬云笛联系。''柳下祈将笛子放在案桌之上。

''是,有恤等阁下重回花下之日,盼阁下早登楼台之上。''

柳下祈勾了勾唇,微微侧头,''多谢。''

长路漫漫,柳下祈望着远方茫茫月色,心底竟升起一抹忧伤。

少年已去,如今的柳下祈褪去年少的轻狂与意气风发,多了些沉稳,他想同这十六阁道个别,于是从第一阁开始,一直走到了最后一阁。

柳下祈坐在梨花树下,端起桌上的芙蓉泣,酒的味道甘甜,一如当年,只是这身边的人变了又变。白雪般的花瓣飘落而下,不知归处,心中万般平淡,毫无波澜,壶中的酒也好似在哀怨一般。

酒香透过杯盏飘荡,为周围环境笼上淡淡一层白雾,刹那间,白色的花瓣飘然飞舞,形成巨大的漩涡,他静静坐在那里,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美好而难以忘却的的开始。

那是万般阁忆的开始。

......

柳下祈御剑而行,直达北夷,当年,走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用了十年,如今回去却只用了十天,当真是可笑。

北夷——便是他要走的第一遭。

北夷——极北之地,大漠如烟,荒芜凄凉,少有一城,长春咏颂。十三年前,却也遍地雨花,美不胜收。

柳下祈向远处看去,散布着好几处人马,不想这蛮荒之地也聚集了大量江湖中人。

本以为自己死后,可以给各宗门一个交代,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在江湖中造下的杀孽丝毫不减,皆是人面禽兽。

秦诸七环——上古玉器,自十三年前横空出世被天地极强的混沌之力冲破分散四方被各大宗门寻获之后,被少年剑客一件破壁而音讯全无。如今,这第一块碎片便出现在了北夷。

柳下祈御剑而行,俯瞰整片人间,思绪飘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那段他永远都忘不了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