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准扫了一眼屏幕，“因人生方向不同而选择和平分手？”
短短两行字，却写满了成年人的体面。
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舌尖抵着犬齿慢慢碾过每个字，“沈老师这份声明，真是连标点符号都圆滑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被乌云吞噬。
沈今遗望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一个依旧衣冠楚楚，一个早已满身裂痕，“这是最稳妥的文案，对你对我，都好。”
“但你知道媒体会怎么解读吗？”
乔准抬头看过来，指尖在手机边缘敲出一记钝响，“他们只会说，是我甩了你。”
“那你想怎么写？我甩了你？”
“我更倾向于不发表任何声明。”
乔准重新戴回眼镜，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冷静，“今今，你究竟想要什么？道歉？承诺？还是......结婚？”
他这句话，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
却像一记精准的耳光扇在沈今遗脸上。
她记得很久之前，曾鼓起勇气问过他关于未来的打算，彼时乔准正专注研读剧本，连头都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沈今遗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浅浅抿了一口，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像吞下一口烧焦的木头。
体验感依然不是很好。
她放下杯子，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乔准沉默了几秒，忽然笑出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因为周京洄吗？”
沈今遗皱眉，“什么意思？”
乔准从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我不是老年人，我也上网冲浪，热搜的事我都看到了。”
沈今遗忽然明白他刚刚为何会提林声慢。
原来是在为自己铺台阶。
“乔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分手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不想再继续了。”
“但外界并不知道我们早已经分手。”
乔准敲击桌面的节奏里带着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在所有人眼里，我们依然还是娱乐圈的模范情侣。”
沈今遗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呢？“
“所以......”
乔准重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沈今遗的反应，“不如你来猜猜明天的头条会怎么写？”
沈今遗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乔准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算不上，我只是在帮你分析利弊。”
沈今遗望着眼前这个令她陌生的男人。
镜片后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算计与冷漠，陌生的让人不寒而栗。
“三个月。”
乔准从西装内袋掏出一纸合约，展开后推到她面前，“用三个月时间，我们慢慢淡化关系，对双方都好。”
三个月也刚好是他新剧宣传期结束。
他递过来的纸张触感冰凉。
沈今遗扫过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目光最终停在违约金数字上，两千五百五十五万。
七年，2555天。
她不禁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她难以掩饰的疲惫，“乔影帝还真是煞费苦心，连感情都能算出回报率。”
男人耸耸肩，“这叫风险管控。”
沈今遗问，“那如果我拒绝呢？”
乔准笑了笑，“娱乐圈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得那么难看？”
沈今遗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刚拍完《最后一夏》最后一场哭戏，睫毛膏还晕染在眼下。
少年举着便利店买的透明伞冲进片场，自己淋得透湿却笑着跟她说，“沈老师，以后我帮你挡记者啊。”
当初替她挡雨的那把伞早已不知去向。
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也终究是死在了时光里。
沈今遗扯了扯嘴角，“好，我签。”
乔准满意的笑了笑，看了眼腕表，“等会我还有个专访。”
他起身整理着外套领口，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希望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都能像现在这样愉快。”
窗外，厚重的云层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痕。
冬日的阳光从裂隙中倾泻而下，刺眼的光芒在积雪上跳跃，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沈今遗苦笑着摇摇头。
目光落在门口那个歪着脑袋的雪人身上，胡萝卜鼻子俏皮地斜挂着，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
倒让她紧绷的情绪不自觉松动了些。
她压了压帽檐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沈小姐。”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点熟悉的散漫。
让她抬起的脚步生生顿在半空。
周京洄就站在三步之外，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外套着深灰色羊毛大衣，他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杯冰美式。
“沈小姐，这么巧。”
他走近几步，把咖啡递过来，“提神。”
沈今遗没有伸手去接那杯咖啡，她不确定刚才的谈话周京洄有没有听到。
但很明显，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
眼底带着几分审视，“周总，这是我公司楼下，也没有很巧。”
周京洄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抬了抬下巴指向隔壁那栋高楼，“我还没那么闲，刚去签了个合同。”
“看来谈的挺顺利，恭喜。”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周京洄抬手拦下。
冰美式的水珠滑落指间，嗓音里还带着几分玩味，“一晚不见，沈小姐还是这么拒人千里。”
沈今遗稍稍后撤几步，阳光斜斜地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在地面投下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影。
她可没忘记刚跟乔准签的那份合约。
第三条：合约期间不能和任何异性传出绯闻，尤其是周京洄，如因乙方个人行为导致负面舆论，甲方有权追讨三倍违约金。
就是七千六百六十五万。
想到这笔巨额违约金，随即连礼节性的微笑都克制了三分，“周总说笑了，我跟你并不熟。”
但她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倒是让周京洄忽然来了乐子。
他眼底掠过一丝玩味，偏要摆出副被辜负的姿态，故作受伤地叹了口气。
慢条斯理道：“沈小姐这疏远人的功夫倒是比我想的还要炉火纯青，昨儿个在我那儿连我递的水都肯赏脸喝，今儿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