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并无金玉
- 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 沉默的榴莲
- 2090字
- 2025-06-19 16:20:42
“以旧规绝新轨,以亡印止活火。”璃瑜低声吟诵,手中咒力翻滚,“今日……终笔落,命书止。”
我几乎可以听见“笔灵共主”的魂体咆哮声在识海中激荡,仿佛万咒风同时炸响。他不再维持人形,而是彻底崩解为咒焰与笔墨之浪,冲向塔顶。
璃瑜却已闭目,将那“终笔之页”悬于空中,抬手将绝律环扣于句号之上。
轰——!
一声仿佛万书闭卷的巨响在识海深处炸开!
绝律环封合的刹那,那残页上浮现出数十条隐匿的咒痕,一道道命轨之线从残页中抽出,化作金灰交织的锁链,将整个识塔从顶至底串联,死死缠绕着“共主”的魂咒残骸!
“封句。”璃瑜轻声落语,指尖一点。
句号终点落下,完完整整地印在那魂页之末。
那一瞬,识海内所有的光,忽然间熄灭了。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书页彻底合上。
咒火停止了旋转,魂页不再飘落,连那飘渺的魂咒低语声都骤然寂静。所有命印燃烧之链,如遭断崖,纷纷崩断,宛若整个命轨书卷被那封句一笔剪断。
而“笔灵共主”,那曾汇聚千万命轨执笔之魂的共体,咒形溃散,咆哮声变作低吟,如无数残破旧文最后一次低诵自己的书名,最终化为一道流光,缓缓没入识海最深的虚无之页中——那一页,没有名字。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虚空的咒页上,识骨中的咒火悄然熄灭,胸口的双笔印环,缓缓暗淡成灰。那种灼烧感如潮水退去,留下的只是一种被掏空般的静寂。
“火痕?”我回头,喉咙嘶哑地呼唤。
她站在那里。
一如初见时的模样,衣袍如灰页裁就,双眸透着不属于此界的温意。只是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咒页一角,被风慢慢翻起,再也压不回去。
“书已止。”她轻声道,声音空灵,“我这一页……不再需要存在。”
我猛地站起,摇头:“不!你是命轨之外的意志,你是未完之火——你有权继续燃烧!”
火痕只是看着我,微微一笑,那笑意中带着一种脱离宿命的宁静。
“我本就是弃页。”她指了指我胸口的印,“我之魂,已落你笔。你是书者,我是句意……我,已不需被书。”
她缓缓闭上眼,那最后一丝识火从她额心升起,如微光焰羽,缓缓飞入空中,最终化作一页晶莹通透的光页,在识海之上缓缓展开,悬浮。
那是她的名字——“火痕”,以我笔写下。
只为存在。
光页升空而去,识海崩塌如雪。
我再睁眼时,已回至现实。
新纪元的第十日,天师府的灰页碑林仍在余咒未散的寂静中沉睡。
朝阳升起的时辰,璃瑜带着几位书工踏入了禁碑之后的旧殿,准备着手重修府中最古老的一段主脉,那是书白时代的起始堂之一,名曰“听骨室”。传说此处曾埋下书白最早的九位执笔者之名印,后被玖昀封禁,三百年来无人触动,连咒录都被人为抹除。
而今,一切都已不同。
封句既落,万书皆终,璃瑜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徒弟”的印,而是“继承者”的钥。
她缓缓推开石门,门后灰尘如旧墨翻飞,空气中弥漫着残火与古咒混合后的腐木味,仿佛每一缕气息里都藏着曾被写过、却被强行抹去的字意。地砖间裂痕遍布,斑驳的咒痕如蛛网游走石面,部分区域仍残留未熄的低等魂火,在阴暗角落中闪着淡青色的光。
“这里……不像是祭台。”璃瑜皱眉,用指尖触碰一块斜裂的地砖,指甲下传来异样的灼热。她眯起眼,凝神望去,只见缝隙深处竟隐隐渗出一丝淡灰色的墨火,像是某种早被封死的灵魂在试图挣脱书页的压制。
“地缝有东西。”她低声道,挥手示意两名书工退后,自己取出一枚熄印咒针,将火点于地心裂痕。
只听“咔哒”一声,一块形制极古的青铜石板悄然松动,自石壁缓缓滑落,落地时未发出任何响动,却激起一股莫名的寒气。
那是一只被密封千年的铜匣。
长不过一尺,宽不盈掌,铜面满布老旧锈蚀,然而其中间却有一行深刻的咒字,仿佛血丝刻骨:【亡页之口】
璃瑜神色一凝,轻咬唇角,自袖中取出乾符灰纱,将匣轻轻包裹,立刻传唤我前来。
当我赶到旧殿时,灰墨魂火仍未熄灭,整个“听骨室”仿佛陷入一种未完的书页状态——像是故事断在最关键一页前的空白。
我走近那青铜匣时,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一种来自识骨深处的熟悉感,在那一瞬涌上心头。不是咒,不是书,而是“记得”某样……本该被遗忘的事物。
“赵磊。”璃瑜望着我,眼神沉定,“你识不识这亡页之口?”
我蹲下身,手掌搭上匣盖,轻轻摩挲那层锈蚀。触感粗粝而温热,仿佛那匣不是金属,而是某种活着的“骨页”。
下一瞬,我闭目,将识火调入掌心,逼出咒印中沉埋的旧语之记。
不久,一道古词自我唇间低语而出。
“此匣所封,为未命北脉遗墨。”
璃瑜呼吸一滞:“你确定?北脉不是早在命轨崩初便彻底断绝?”
我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匣上那道咒纹形似虫口的奇异刻痕之上,声音微颤:“未命北脉,是书白的裂脉之一……由最早一批未成命徒脱笔后建立,传说他们修不成名,亦不能归灰,便将自己封于未写之地。”
“那地叫什么?”璃瑜紧追问。
我舔了舔唇,声音发干地道:“魇书古冢。”
这一句一落,屋内忽有狂风袭来。
明明石门紧闭,室内却像被墨浪冲刷,魂火扑灭一半,连天顶的咒符都发出细细颤鸣,像是某种尚未苏醒的旧名正在低语。
我没再犹豫,沉声咏出破印咒,指尖一点匣盖。铜匣微微颤动,而后缓缓开启,内部被封三重咒丝,一缕淡墨雾从中喷薄而出,带着一股近乎窒息的魂意。
匣中,并无金玉,也无卷轴。
只有三段短短的遗笔。
皆以断骨咒纸所写,笔画极细,如血渗墨,每一段字数不多,却字字诡谲,仿佛写者当时便是以残魂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