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重金求子

最终，林知秋打破了这种沉默。

“人人都有秘密，我对你无意窥视……”

林知秋找来一面铜镜，用指尖对着镜面上自己眉骨的轮廓描摹，像在触碰一张遗容：“能为我讲述一遍……你眼中的我，是如何的吗？”

罢了，

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她也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极其卑微的请求，褚青石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

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林知秋接了去。

铜镜忽转，她拉下衣襟，镜面映出颈间的七点钉痣：“算命相师说这是五方锁魂钉。”

林知秋指着上喉间钉痣道：“这一枚克死了我的双亲。”

随即指甲刮过锁骨下方：“这一枚是‘七杀噬魂’，说我注定断子绝孙……”

她的指尖不断在脖颈游走：

“这颗贪狼破禄，散尽家财；”

“那颗荧惑焚身，病骨支离；”

“至于这颗，是计都催命…….”毫无征兆，她突然咳嗽起来：“咳…短折之兆……”

剧烈咳嗽间，铜镜被“哐当”撞倒在桌上，林知秋从指缝间抬起脸，颈侧新生的第八颗钉痣殷红得像是渗着血丝：“等第九颗钉痣出现我就会死……”

煤灯火光里，那些红点，如活物般在皮肤下突突搏动。

“……”

“跟我说的意义是什么？”

褚青石霍然起身，扶了扶脸上并不存在的金丝眼镜：“姑娘慎言！在下乃官派留洋学子，平生最恶怪力乱神之说。”

说罢，他转身便走，衣衫下摆扫过桌角，留下一句“告辞”。

晦气！

自己怎么这般倒霉？

虽晓得身负【天机·乱世谶瞳】窥得因果，便注定会遭遇怪力乱神之事，但褚青石认为自己没有高高在上的拯救者癖好，无利勾当，还是少做得好……

毕竟，要是【命数：精怪】还能在打死、或干预后得点劫灰，【命格】能做什么？

待得久了，可别让林知秋这个倒霉蛋传点三病五缺给自己……

想了想，

褚青石在鞋底扣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往桌上一拍：“拿去吧，买副厚点的棺材，总好过没人收尸，曝尸荒野的好。”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怜悯了。

希望能让林知秋在死前提升点生活质量，得了这样的【命格】，死是必然之事。

“唉……”跟自己非亲非故，褚青石没有理由帮她，再者……自己都是一团乱麻，哪儿还有闲心管别人？

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

出了院门，

“叮——”

一声铜环相击的清鸣生生钉住褚青石的脚步。

回身只见林知秋倚着右臂，十二枚金环在她面前堆成小山，散发出盈盈光亮。

要是这院内有什么让褚青石不舍，便只有这十二枚铜环了……

“娘的西匹！”

“乱世之中心慈手软是活不下去的！！”

褚青石脸上神色变幻，说着匪话，令自己下定决心，愕然转身，双手直直掐向林知秋的脖子。

“小娘皮，是你勾引老子！”

“俺褚青石——今日就当一回杀人截货的土匪！”

他没想真正杀了林知秋。

虽然他的道德底线不高，但也不低，若说是张铁生钟庆之流，杀了就杀了。可面对一个重病缠身的女子……还真做不出杀人夺宝的事。

他只想抢了铜环，然后给林知秋留下一笔钱再跑路。

反正看林知秋瘦胳膊瘦腿的，也不可能打过自己！

“桀桀桀，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褚青石佯装出一身匪气，龇牙咧嘴，希望吓退林知秋可能出现的抵抗。

林知秋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手伸到面前才有了动作。

“送你了。”

她枯瘦的手臂穿过褚青石的肘弯，一枚铜环“叮当”套上了他的手腕。

褚青石下意识要甩脱，立即又反应了过来，连忙把手背在身后。

峰回路转的情形，令他有些尴尬，但对于十二铜环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厚着脸皮看向其他。

这十二铜环明显看着就是一套，只给一个怎么行？

“咳咳……”

轻咳一声，褚青石努了努嘴。

却见林知秋将木箱“砰”的合拢，神色认真道：“余下十一枚我要留着当嫁妆。”

“想要，便娶我。”

“？”

褚青石五官皱到一起，盯着她嶙峋的锁骨，喉头发出被噎住的怪响。

这女人瘦得就剩副蒙着人皮的骨架，而自己己这具少年躯体更是还未及冠——谈婚论嫁？简直荒唐！

有病。

这里的人都有病，先前那女工有病，这林知秋更有病。

“你不想娶我？”

林知秋忽然将木箱抱在胸前，警惕的盯住褚青石：“也是，应该是嫌我貌丑，但这也无妨，给我留个孩子就好。”

“熄了灯烛横竖都是一样的感受，放心，届时你也看不清我的样貌。”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说着，她哼了句《牡丹亭》的调子，哑嗓中透出几分清越：“你听，嗓子还没坏……”

“你他娘还真是贴心……”

褚青石嘴角抽了抽，再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再待下去保不齐要染什么脏东西。

“算了，我替有武兄感到可惜，他死前还一直念叨着你……既然那么想嫁人，为什么不选他？”

褚青石不想再做纠缠，铜环也不想要了，抽身准备离去。

“他压不住我，跟我在一起他会死。”

这话一出，褚青石倒回过味来。

是啊，以林知秋的命格，要是真跟她在一起，怕是怎么被克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就那么笃定我压得住你？”

“压得住，你是我第四个提亲之人。

得，自己连小三、小四都算不上，只能排作小五……

褚青石险些笑出声：“那前三位……便是替你相过面的高人？”

“嗯，他们与你一般，都拒了。”

“我这般命数，谁都怕沾身……”林知秋忽然紧紧抓住褚青石袖口，指节绷得发白：“我宋家是高门大户，规矩繁多，不过能克的亲眷都被我克绝了户，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你……”

她蜡黄面孔挤出个笑：“你若应下，我定护你周全！”

这下褚青石哪儿还有什么不懂。

林知秋对所谓婚姻根本没有具体的概念。

一般人只要跟自己沾上关系就会被克死，那有什么人不会被轻易克死呢？

有了！

……能勘破她面相之人，同于是本事的人，不会被自己轻易克死，

所以……只要是林知秋觉得是能压住自己命格的人，什么都无所谓！无论对方是瞎眼的相师还是垂垂老矣的老道，她都会努力争取……

她只是想争一口气！

跟自己身上克亲的命格置一回气！

哀叹一声，褚青石取下右臂的铜环，退还到林知秋手上。

他对林知秋感到欣赏，对她的遭遇感到怜悯，但同样对她身上发生的事无能为力，不想蹚这趟浑水。

见递过来的铜环，林知秋没有失望，而是又推了回去：“既然你拒绝了我前面两个条件，那你就帮我杀个人吧，放心……那人一定是个坏人，这枚铜环就是报酬。”

“……嗯？”

相比前两个要求，这个条件，褚青石是真真正正动心了。

他甚至怀疑，林知秋是不是看过鲁迅的破窗效应，不过眼下的时代鲁迅说不定还没出生，再者这个世界有没有鲁迅也不清楚。

指不定别人这回不弃医从文，改弃医从武了呢。

沉吟片刻，褚青石缓缓点头，重新坐回她身边：“杀谁？”

“荣氏振华丝厂的经理。”

“他身边有武者在侧，你还杀不了他，不过你手里的铜环就当做定金，等杀了他……我再另给予你两枚如何？”

“他为人怎么样？”

“坏！”

“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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