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个惊喜

入夜了,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一天,打发完了惹事的人,终于能享受一个热闹的元宵之夜。

城内很是热闹,各种颜色的花灯,每个形状都不同,上面题着灯谜,无论谁猜中了,都可以赢得一盏花灯。

难得百姓暂时放下烦恼,欢度元宵佳节,街上多了许多打扮靓丽的年轻小姐,三三两两看花灯。

“皇姐,你看,好漂亮的焰火。”锦箬小脸冻得通红,却兴致勃勃,指着城墙边几个小娃娃放的焰火。

萧锦筠伸出手在她的脸蛋上蹭了蹭,问道:“想不想玩?”

她满怀期待地郑重点点头。

“来人!搬一些焰火过来。”

宫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城墙下就堆满了焰火。

“锦箬?敢不敢点个大大的焰火?”陆煜川逗她。

“当然敢了。”萧锦箬作势就要下去亲自燃放。

“那怎么行呢?危险!我们远远的看着,让他们来放。”萧锦筠拦住了她,拉住她的小手,转身带着她走到了城墙上。

旁边的小太监做了个手势,城墙下开始燃放焰火。

焰火呼啸着窜到半空,像一朵朵花般绽放在天空,引来一些孩童的欢呼,城内百姓见了,纷纷驻足观看。朵朵焰火,绚烂多彩,这短暂的美好,亦能让人忘却烦忧。

一朵朵焰火在天空中炸开后消逝,立刻又有各种颜色的接上,把整个天空映的五光十色。萧锦筠看了喜悦自心中升腾而起,她仰着头,望着天空,双手握在嘴边,用嘴呵着气,现出一副小女儿神态,妖娆中带了一抹天真灵动,整个人熠熠发光。

看着她的样子,陆煜川心中甜蜜,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暖着。她转过头朝他莞尔一笑,又继续看着天空,陆煜川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不肯转动眼神。

“皇姐,我们能不能每天都放焰火呀?”萧锦箬兴致满满地拉着萧锦筠的袖子撒娇,萧锦筠笑着用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哪能那么奢靡,焰火造价很高的。”

“什么是造价呀?”锦箬歪头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道。

“造价就是成本,意思是焰火非常值钱。”

“这个我知道,皇姐说过,钱要留给皇兄和边关将士。”

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萧锦筠笑着说道:“待皇姐将国库充盈起来,一定满足你的愿望,给你买多多的焰火。”

“好,太好了!我要用一座城池来装。”小姑娘欢呼雀跃着挣开了她的手,蹦着跳着去玩了。

有宫人远远地跟在身后,萧锦筠也就由她去了,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跟着开怀。

多亏了肃喜的主意,扣下了路过的一大笔横财,才让边关的将士和城内的百姓过一个好年。剩下的银子,户部尚书带人没日没夜的盘了几天,存在库里,来年也可宽裕一些。

果然如肃喜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衡国土小,人口也少,不过是截了中原一年的贡礼,就能过上一年好日子了。而中原陷入一片混乱,自顾不暇,年都没有心情过,银子丢了不过是谴人问了几次,也就没了动静。

这笔外财,让萧锦筠尝到了甜头。她亲自回了一封书信给中原,先是和中原国主套近乎,然后一通拍马屁,拍完马屁哭穷,说的那叫一个惨,好像只能要饭才能活下来一样,最后表达了对中原救命之恩的感激。

中原内乱自顾不暇,反而是南部进贡国不干了,几次三番派人来讨要,但行动就要从南衡经过,又不敢得罪太深,萧锦筠正派人来回拉锯,还在拖延着。

虽暂时无碍,但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引起战乱,来年要在朝中留意能言善辩的官员,出使中原和南部,若能不归还财物就此了结此事,为百姓谋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好话搭上几箩筐,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宫内布置了一排排的花灯,上面都题着灯谜,宫内各色摆设都要合乎规矩,花灯就都规规矩矩,并没有城内花灯花样别出的热闹,但萧锦筠不可能在这样的节日出宫,因此有些百无聊赖,在陆煜川的陪伴下,赏了一会花灯和焰火就准备回去就寝了。

这时,曹宝序着人抬了个巨大的荷花灯来。

一侍女面庞清丽,着五彩裙,打扮喜庆,声音清脆走上前来,“请陛下、皇夫、公主猜灯谜,猜对了有彩头。”

“还有节目呀!”萧锦筠有些意外,曹宝序神神秘秘地微笑道:“最后一个节目,花灯大,彩头也不一般,陛下猜对了就可赢得彩头。”

这话勾起了她的一点好奇心,不知道彩头是什么呢。只见巨大的荷花灯上写着谜面:“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如此简单,萧锦筠笑呵呵地看了看身边人,只见大家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她看,目露期待。

转过头,陆煜川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比了个手。锦箬年纪虽小,也觉得简单的很,这明显是司宫监给陛下献礼的,倒是这彩头神神秘秘让她很期待。

见众人都等着自己,萧锦筠明白过来了,说:“锦箬代皇姐公布谜底吧。”

锦箬早就迫不及待了,大声说道:“谜底是‘日`。那彩头又是什么?”

众人都被小孩子直白的心思逗得笑了起来,宫人们也掩唇吃吃地偷笑,欢乐的气氛更浓。

曹宝序机敏地走上前来,“公主”聪慧,猜中了谜底,那么奴才来公布彩头,还请陛下、皇夫与公主殿下前往昭明殿内。”说着比了个手。

几人都很好奇,跟随着曹宝序的指引到达了昭明殿,殿内灯火通明,已经有几个宫人等在那里了,见陛下驾到,纷纷跪下行礼。萧锦筠一边向殿内走去,一边说道:“平身吧。”

落座后,曹宝序拍了拍手,两个内侍抬上了一个大大的架子,虽有红绸盖着,看轮廓也知道是一幅画,因此抱着较高期待而来的锦箬就有些意兴阑珊。

曹宝序见了,笑嘻嘻地,“公主别急,也有给您准备的彩头呐。”

宫人笑盈盈地提来了一对琉璃玉兔灯,兔子的耳朵和尾巴是以彩色的绒球做的,小兔子活灵活现可爱的紧,琉璃灯明亮,小姑娘一看就来了精神,快步走上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

“皇姐,我想要挂在我的殿门外可不可以?”锦箬扑闪着大眼睛,完全被玉兔灯吸引,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当然可以,你想挂哪里都可以。”萧锦筠笑着看着她说道,“让墨玉带你回去,赏玩一会,莫要贪晚,早些安寝。”

“是,臣妹告退。”行了一礼,锦箬带着墨玉和一行宫人,飞也似地离去了。

“是什么样的画作,值得你卖这么大的关子?现在揭开谜底吧。”送走萧锦箬后,陆煜川对曹宝序说道。

“是!”曹宝序亲自上前揭开了红绸,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展现在眼前。画工精美,惟妙惟肖。

“层峦叠嶂分高下,翠霭晴岚晕淡浓,的确是佳作,陛下。。。”皇夫看了画作,不由地感叹道,他转过头想要和萧锦筠分享喜悦,却发现她一言不发泪流满面,顿时惊慌失措,“陛下!”

曹宝序听到声音悄悄抬眼,发现陛下泪流满面,惊恐地跪在地上,“陛下!奴才该死,求陛下恕罪!”

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跪倒了一地。

陆煜川也是迷惑,他起身走过去,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关切道:“陛下?陛下?”

萧锦筠反手握住他的手,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转过头朝着跪在地上的曹宝序问道:“哪来的?这幅画是哪来的?”

曹宝序吓得魂都要飞了,头深深杵在地上,“回陛下,奴才在城内买的,据说是欧阳老先生画作,奴才知陛下爱画,就买了回来,不想惹怒陛下,奴才罪该万死!”曹宝序不知犯了什么忌讳,只能一边磕头请罪一边毫无隐瞒地道出了实情。

萧锦筠指着画,“画师在哪?我要见他!”

“这!这!陛下,奴才这就去寻画师,将画师抓来!”曹宝序说道。

陛下要见,欧阳老先生就是再难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恐怕自己这个样子,吓到了底下人,她赶紧说道:“那倒不必,朕很喜欢这幅画,只是感于这幅画的画工精巧,一时失神而已。你改日将画师请进宫来,朕想亲自一见,不用大动干戈吓到了他。”

“是”,曹宝序不知道为什么触怒龙颜,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脖子冰凉脑袋就要搬家,此刻听得陛下如此说,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

“都下去吧,朕累了要休息。”

“是。”

众人都退下后,萧锦筠走上前去,一双手在画上轻轻摩擦着,又流下了泪水。

陆煜川虽惊讶,但不明就里,只是耐心地陪在她身边,视线随着她的指尖在画上游走着。

这幅画是写实画,画的地方叫百里荒。百里荒听名字是个荒凉之地,实际上是一个四季皆宜的好地方,夏天可以避暑,冬天可以滑雪,草原高山,风车星空,日落晚霞,漫天云海,每个季节都有独特的美。而她的家就在百里荒,在这幅画中央,小小的山坳之下,本该有一处房屋,是她的家,她自幼生活长大的地方。

她一遍一遍摩挲着画中本该有房子的地方,那里现在画的是空空的山坳,她的家呢?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一直压抑下的想家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事情,既真实,又虚幻,她一直被推着向前走,什么都来不及多想,这幅画一下将她拉回了现实,提醒着她是谁,来自哪里。

她伤感哭了一回,随即又燃起了希望。既然是写实的,那么画师一定到过这个地方,她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即使不是处于同一个时代,那里也有一座房子,住着和父母模样性情一样的人,聊以慰藉思家之情。

很感激陆煜川并不追问,她打定了主意,渐渐收拾好情绪,命人将画作妥善收好。说了一声:“走吧。”就拉着陆煜川出了门。她没有心情自己走路,第一次传了轿辇,如同一座温暖的房子,不消一会儿,她就到达了寝宫。

回到殿内梳洗毕屏退左右,陆煜川盯了她一瞬,见她情绪仍有起伏,柔声问道:“锦筠,画作虽精美,还不足以让你感动至此,因何落泪,现在可能与我说了?”

目光殷殷,满怀关切,萧锦筠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轻轻依偎在陆煜川的怀里,心里犯了难。

思索再三,她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幼年时,曾和皇娘到过这个地方,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一时想起了皇娘,伤感起来。”

“原来如此!”陆煜川点了点头,心疼地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手在她的肩头摩挲着安慰她:“既如此,改日我陪你到这个地方去可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撒娇道:“好期待故地重游,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森林草甸,连绵不绝的云海山峦,甚是美丽。”

“好。”陆煜川温柔笑了笑,搂着她的姿势换了换,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认真看了看她开口说道:“我有时,真觉得你好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啊?哪里变了?和我说说。”萧锦筠懒懒地半倚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抚弄着他的手背。

“你自幼性子倔强,从不在人前示弱,总是将自己仁善柔弱的一面藏起来,只展示自己刚硬果断的一面。而现在呢,该果断时果断,柔弱时也毫不遮掩,内外合一,倒是更加通透可爱了。”陆煜川低眸浅笑,脸上现出一对醉人的酒窝,深情四溢出来。

听了他夸奖的话,萧锦筠心花怒放,转过头,对上他澄澈的眼眸,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手指描摹着脸庞的轮廓,轻声问道:“那你最初喜欢我什么呢?”

陆煜川抬起头,思想飘到了远处:“最初啊,觉得你有些蛮横执拗。。。”

“啊???”萧锦筠惊讶地出了声,惹的陆煜川轻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抚上她在自己脸上游走的手,一边说道:“皇娘让我跟在你身边做你的伴读,我每日紧紧跟着你、关注你,渐渐发现你并不像表面那样刚硬,反而是那么心软善良,很多时候吃了亏也不肯计较,就萌生出了保护你的心思,时日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长在了我的心里。”

他低头温柔一笑,萧锦筠却忽然愧疚起来:“你这么好,我真为以前伤害你的每一次感到悔恨。”

陆煜川的手指在她脸上捏了捏:“你是该悔恨,你冷落我的那段时间,我真想在我的心里把你连根拔起!”说着,手在胸口比了比,皱着眉头做了个拔除又扔掉的手势。

萧锦筠赶紧摁住了他的手,又在他胸口拍了拍,将他假装拔除的东西又安了回去,才放下心来。陆煜川浮起了一抹笑,反问道:“那你呢?又是何时将我放在了心底?”

嘻嘻笑着,萧锦筠认真想了想,自她异世醒来,这张帅气的脸就直直撞进了她的心里,以前出于安全考虑苦苦阻挡着,直到解除了对他的怀疑,就再无招架之力了。

陆煜川还在认真地等着她的答案,她只得措辞说道:“以前的事记不清楚,不过自我恢复记忆以来,你就在我的心里攻城掠地,安营扎寨了。你的温柔体贴、深情款款、才华横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牵动我的心。”

陆煜川看着她的眼睛浮起了水汽,他慢慢靠近,一双薄唇慢慢覆了上来,小心地探了探路后带着狂热的温度席卷了她,而她的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胸膛游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满腔热情化作了一阵狂风暴雨。

风雨过后,背对着陆煜川躺在他怀里,两双手依旧交握着,萧锦筠问道“煜川,我记不起来了,给我讲讲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嗯。。。我小的时候很淘气,总是被父亲训斥,”陆煜川边回忆边轻声说道:“母亲倒很是慈爱,总是在父亲训斥我后,给我买糖人哄我开心。”

他陷入回忆,咧嘴笑笑,“因此倒也抵消了些父亲对我的严厉。”

“很难想象你淘气的样子。”萧锦筠转过脸笑嘻嘻地说道:“比如说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会被训斥呢?”

“小时候住在城外庄子上,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打架斗殴的事没少做,别人找到了父亲那里,训斥挨打是常事。”陆煜川微微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啊?你啊?”萧锦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脑海中想象着文质彬彬的陆煜川小小的身影上树下河打架的模样,有些不可思议。

“我被训斥的时候,大部分都有弟弟的影子,他最是鬼点子多,好多主意都是他出的,最后被训斥的都是我。兄长兄长,父亲认为做错事情总是我这个兄长带累的弟弟,所以总是训斥我。”陆煜川笑笑继续说道。

萧锦筠惊讶道:“你还有个弟弟呀,罪过罪过,我竟不知道,他几岁了?如今在哪里?”

“他不大进宫,如今随着父母南下去了,更是几年见不到一面,也难怪你不记得他。算算今年也有16岁了,名唤煜州,家里人都宠着,性子直爽,但脾性不坏。”说到家人,陆煜川的嘴角微微上扬,更加柔和可亲。

未免外戚弄权,自陆煜川做了皇夫,他的家人就举家南下去了。虽增加了护院保护,但在这战火纷飞、流民遍地的年代,恐怕也有些不是很安全。否则上次皇父也不必特意提醒要对他的家人多加照应了。

也不知道他是否日夜为在外的家人悬心,萧锦筠回身面对着他,头支在胳膊上,想了想说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久在外不方便照应,不若将他们接进来都城居住,而且煜洲也不小了,可以尝试着派一些职务给他,历练历练。”

“这么做于规矩不合。”陆煜川眉头紧皱,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我说这话,并无将他们接回的意思,况且皇夫举家外迁已是惯例,莫要为我坏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嘛,能立就能改,我朝重孝道,双亲在外如何能尽孝。况且,陆家人口不多,族人也寥寥,把二老接回来颐养天年,又不涉朝政,想必言官也没什么可说的。”萧锦筠一旦决定了,也毫不不退让。

“可是,如此一来,以后的规矩,恐怕就都形同虚设了,陆家人口简单,以后的皇夫家族未必如此,若因我坏了规矩,为后世留下外戚篡权的隐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陆煜川思考了一瞬,坚决地摇了摇头,“锦筠,我知你好意,你肯为我设想,我心里感激。。。”

她的纤纤玉指抚在他嘴上,截断了还未出口的话,“你我夫妻,何必说感激之言。”

目光对视,萧锦筠莞尔一笑,勾得皇夫心神荡漾,顺势捉住了她放在嘴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没再言语。

皇娘脾气暴躁,萧锦筠倔强,她与皇娘的关系一直有些剑拔弩张,总要小心翼翼才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能正是如此,才给她择了一位在和睦友爱家庭长大的皇夫,可以对她无限包容,给她无条件的支持。

伸手搂住陆煜川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萧锦筠如获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