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跟踪

潮涨潮落。

黑色的海水仿佛如巨兽在呼吸，缓慢沉重地扑向礁石，在嶙峋的岩壁上撞得粉碎，溅起一片片惨白的泡沫。

海风挟着咸腥味打在宁远脸上。

“算上山本进次郎，只有五个人。”星野遥的声音淹没在潮声中微不可闻。

“确定是他吗？”

“九成概率。”星野遥眯起眼，“天太黑了，看不清细节。”她摘下头顶的望远夜视仪，递给宁远。

宁远伏在礁石后，戴上望远夜视仪。

两艘漆成暗蓝色的液货船滑过海面，拖出一道白湍。

船尾挂着一排铁链锁住的轮胎，摇晃中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船身没有编号，吃水线却异常的深。

船体不大，显然是为了避开海岸附近的暗礁。

甲板上站着一个男人，头顶微秃，黑白驳杂的头发却在夜风里整整齐齐，脸上的鹰钩鼻尤为瞩目，皱纹深如刀刻，仿佛老榆树虬结的根须。

悬崖下有一处巨大的溶洞，与海水相连，仿佛漆黑的能吞噬一切的巨口，两艘液货船缓缓驶进溶洞。

宁远站起身，脚踩在暗礁上。“你见过山本进次郎吗？”

“见过，他是‘蝶屋’实际的掌权人，维持游廓秩序的黑道成员都听从他的命令。”藻女小白望着宁远的背影回答道。

如果游廓中真有‘猛鬼众’的成员，那么他们不会听从一个普通人的命令。

宁远和星野遥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捕捉到到藻女小白信息中的蹊跷之处。

“藻女小姐，你的情报非常准确。接下来就交给我和星野遥吧。”

“那我就先回蝶屋了，宁远大人，星野小姐。”藻女小白分别向二人鞠躬，转身走向远处笼罩在血色灯光中的游廓，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

“她一个人没问题吧。”星野遥眉头微蹙。

“相比于这个，我更怀疑她的情报来源。”

“您担心...她有可能是‘猛鬼众’的卧底？”星野遥听出宁远的言外之意，试探着问。

“只是一种直觉，感觉她怪怪的。”宁远不置可否。

“以‘王将’和大家长是同一个人这个前提进行分析，假设他想对付我们，无论动用‘猛鬼众’的还是蛇岐八家的力量，安排一个双面卧底似乎都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星野遥低头沉思片刻，继续道，“作为太夫夜鹤的侍女，她能接触到很多隐秘的情报，普通的会计师只能看到‘蝶屋’的明账，能查到那些隐秘的暗账她也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她提供的很多情报需要时间去观察，绝非数日之功。”宁远分析道，“如果你要判断一个人，需要从她的出身、生长环境、生活阅历等等综合去考虑。一个女孩，被卖到丸山游廓，还有一个需要照料的妹妹，她似乎不应该将精力放到这些事情上。逻辑上她能接触到这些情报，但情理上说不通。”

“高仓健很喜欢，甚至倾慕藻女小姐，因此他对藻女小姐深入调查过，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承诺可以将她和小千代带出游廓，这也符合她的利益和期望。”星野遥顿了顿，“主人你觉得小千代奇怪吗？”

“不，小千代很正常。”宁远笃定的说，他回忆起和小千代相处的种种细节，那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之所以让她参与进来，两个原因。一，她是普通人。二，她有一个妹妹，有牵挂的人必有弱点。”

“我还是相信藻女小姐。”星野遥抬起头，给出了思考后的最终结论。

她对宁远的命令绝对服从，但她并不是宁远的应声虫，相反在一些事情上她能勇敢的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也是宁远欣赏她的地方。

“信任，也是有限度的。”宁远微微一笑，摸摸星野遥的头，“或许也只是我个人对她的成见，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过...”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点提防总归是没错的。”

感受到头顶的温暖，星野遥重重点头。

溶洞口，液货船留下的尾迹渐渐消散，宁远提上自己的战术面罩。

“我们跟上去吧。”他对星野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