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中巴车在盘上公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驶着,时不时的转弯令人心跳加快。
天空飘着细雨,远处的景物都深陷一片朦胧的雨雾之中。大有仙境虚无缥缈之感,有人惊呼这雨中美景拿出手机咔咔一阵拍照。
林潼坐在靠窗的位置,泥泞的山路有些颠簸,令人昏昏欲睡。
这趟旅行林潼只不过想找个冷门一点的景点避开拥挤的人群,挑选一个被宣传成世外桃园的古村落。
所谓世外桃园,说直白点就是以前交通闭塞。与外界几乎隔绝,保留着较多的传统风俗。
雨越下越大,司机有些担心像今天这种天气好像有暴雨,如果暴雨的话就会引发山洪与泥石流……
林潼在颠簸之中,头不知不觉偏到了旁边同样来采风的美术生肩膀上进入一个奇异的梦乡。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草木茂盛,穿插其间。
林潼心想这仿得还挺好的,居然还挺有那味道,看不到避雷针之类现代防雷设施。
视觉是无人机俯瞰,所以林潼的视线可以在这座院子中随意穿插。
看到有人影晃动的地方,林潼决定前去探查一下是什么样的人家还能维持这种古建筑。
一群青衣小婢腰着腰匆匆朝一座院而去同,双手都捧着托盘,是白瓷盏上放着一些瓜果和几枝水灵灵的鲜花。
为首的婢子年纪看起去大一点,梳的是垂髻。跟在其身后年纪稍小,梳着双丫髻。
林潼只得跟上去,遥遥听见为首的那个垂髻婢子道:“你们赶紧着些,老夫人与夫人都在静安堂等着。误了佛主的时辰,老夫人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督促你们!”
肃穆的静安堂内,正厅中间的翘首高案上摆放着一座香樟木描金宫阙佛龛,里面请的是金身如来。
青衣领头婢把供品换好,将鲜花插进牡丹凤尾瓶着。
伴随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烟,空气里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林潼四下瞧了瞧,只见案前的蒲团上跪着一老妪一中年妇女。
老妪面容慈祥虔诚,中年妇女头埋得比较低,鼻子都要触及指尖。
婢子摆弄完,都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门外。
跪在前面老妪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什么。
后面的妇人明显不如老妪虔诚,双手合十的胸前,眼睛时开时合,目光闪烁不定。目光一会落在老妪身上同,一会落在金身佛像身上。
“大姑娘的病情怎么样了?听说昨天整日高热不退。”老妪睁开浑浊的双眼,终于出了声。
妇人眼里亮出一丝光来,赶紧解释:“儿媳请大夫看来说是不好,高热净说些胡话,叫着爹娘。”
老妪哀叹:“可怜的孩子,愿佛主保佑她无事吧。长房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姑娘,若是她再有三长两短,我下去后可怎么向老爷与长房夫妇交代。”
妇人眼神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娘已经替她操碎了心,是大姑娘她自己时命不济。大兄嫂一向疼爱她,想来也是想及早让她下去一家子团圆。”
林潼耳朵里听着都是好话,怎么听到心里就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妇人轻言安慰:“大姑娘是个孝顺的孩子,守孝这一年来布衣粗食。原本身子就不好,这春夏之交极容易得病。娘不必忧虑过甚,能过不能过都是她的命。她身子不好也有思虑过重的缘故,原是她自己心志不坚,看不开,心情郁结才至于此。”
老妪又低声念叨着些什么:“如果大姑娘执意要走,就让她走得体面一些。毕竟也是谢家血脉,长房嫡女。”
妇人眉眼窃喜:“那是自然的。大姑娘一走,那赵家的婚事?”
“赵家与谢家定下的婚事是结谢赵两姓之好,至于是谁嫁过去并不重要。大姑娘是没这个福分嫁入赵家,二姑娘福气大。当年老爷给谢家长女备下的嫁妆自然要跟着二姑娘去赵家。”
林潼这算是明白过来,这家应该有两房。大房只有个女郎,父母皆亡,这个女郎身体弱。给父母守孝身体更不好,碰上时冷时热的天气发烧,估计是没得救了。
而这里的祖母与二婶压根就没关心她的死活,还在这里盘算着她死后安排。抢她的婚事,夺她的嫁妆。
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妇人感激道:“还是娘心疼二姑娘,若是没有娘的安排,二姑娘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婚事。”
老妪微微睁开眼睛,在烟雾缭绕中缓缓道:“老二是我的骨血,自小与我亲近。二姑娘身上自然也流着我的血,我自然要多替她打算。只是这些话切不可外传,让外面的人揣测。”
妇人点头称是。
林潼揣测这个老妪并是这家老爷的原配,应该是继室。原配生下老大,继室生下老二。所以老妪才会对大房如此冷漠,对二房如此偏心。
有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很可能大房的大姑娘被这对婆媳给算计了。为的就是抢夺她的婚事与嫁妆。毕竟大房跟她们没什么血缘关系。
妇人道:“媳妇一会就去看看大姑娘,有什么需要也好安排。”
老妪似乎听到,点头同意。
妇人从佛堂出来,卑微的身体立刻挺直了腰杆。
出门就有一个中年仆妇迎来,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意思是大姑娘已经快不行了?”
那中年仆妇点点头:“已经昏迷不醒,听说连水都喂不进去了。也就今明两天的事。”
妇人面露倨傲:“长兄长嫂还真是疼爱大姑娘,不忍心她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待着受苦,盼着一家子早点团聚呢。”
“只是双荷哭着要给大姑娘请个大夫再看看,动静闹得有点大,要不要……”
“大夫不是请了吗?是大姑娘自己身子不济跟大夫有什么关系?她要闹让厨房再把药渣再熬一遍端进去就是。生死在天,大夫又不是神仙,管得了人的死活。神仙也是看人下菜的,你看老夫人平时对神佛多么恭敬虔诚,才换来二爷的前程。二姑娘就要顶替大姑娘嫁入赵家,若是大姑娘还在,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能轮到二姑娘?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岔子。”
中年仆妇点头称是。
林潼怒火中起:真是为了自己一己之私丧心病狂!
不再关注这对恶毒的主仆,林潼开始在院子漫无目的地游弋。希望能找到那个命苦的大姑娘。
隐约听见有女子哭泣的声音,林潼循声而去。
只见一个与其他其他格格不入的破旧小院,一个小婢瘫坐在小院门口,一边哭一边拉扯着面前一脸凶相健妇:“马婶,大姑娘她快不行了,赶紧请大夫来看看呀。”
健妇一把推开双荷,一脸不耐烦:“大夫不是昨天来瞧过吗,二夫人已经安排人去熬药,一会就端上来。这命啊,都是老天爷定的,是生是死,是穷是富都是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