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牙签小子

老秦头说得兴起。

原计划发言2分钟,实际超时20分钟。

从掌鞋到收徒,从看门到开小卖部,差一点把“春典”都秃噜出来。

作为开业致辞,这时间确实有点儿长。

家长里短,婆婆妈妈。

可围观的群众愿意听,时不时爆出热烈而真诚的掌声。

说到高兴处,台下还有人喊:“再来一个!”

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

在观众的掌声、喊声和口哨声中,老秦头依依不舍地走下舞台。

女主持人又走上台来:“下面,进行发奖。发奖同时,请大家观看文艺演出。”

高音喇叭里,立刻传出一阵架子鼓的剧烈声响。

黄晓芸和刘美凤,一左一右,噌地一下,窜上舞台。

俩人脑袋上都扎着布条,下身喇叭裤,上身皮夹克,上面布满金属扣钉。

这造型,放在哪个时代都足够惊艳。

两个人相互奔赴,一起到达麦克风前。

身体后仰,小肚子前撅,一起将怀里的吉他猛然弹向!

高音喇叭传出刺耳的弦音。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黄晓芸用女人的声音,唱出了沧桑和倔强。

站在台下圈子内的瞬间鼻塞,眼里涌出热乎乎的泪。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刘美凤的声音更加清丽,带着妖艳和诱惑。

“掌声!让我听到你们的掌声!!!”

高音喇叭里传出一个“不要脸”的男声。

这是黄二旺的声音,是李肖教他在此刻要掌声。

被歌声震撼到不吱声的观众,听到有人赤裸裸地要掌声,立刻回过神来。

台下,掌声若雷鸣。

这掌声是真诚的。

那时的人们,可以听到《王二姐思夫》可以听到《红灯记》,也可以听到《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可有几个人听过这种声嘶力竭、急头拜脸,上气不接下气的歌儿啊?

这“玩命儿”的歌声,真的往人心里钻啊。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噢……你何时跟我走

脚下的地在走

身边的水在流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

其实,两侧十字路口的人们,连高音喇叭里传出的歌声都听不清楚,但依旧流连不归。

领奖的人们还算是有秩序。

从倒骑驴围成的第一道关口,就有人检查获奖卡牌。

第二道,学生课桌围成的关口,又有人检查获奖卡牌。

李肖最担心的是卡牌造假。

多发几个辣条不是问题,就怕现场产生混乱。

已经发放了几百个,造假的卡牌还没发现。

其实,搜遍全城你都找不到那种纸张,还有那个字体怕是也没人见过,那个时代这两样还没出现。

真想造得像,不是容易的事。

怕就怕在,造假者根本就不在乎真假。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叼着牙签,一脸屌样,直接插到领奖队伍的最前面。

手中的卡牌“啪”地拍到桌子上:“取奖!”

发奖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排队。”

牙签小子呵呵一笑:“艹,老子从小到大就没排过队!”

那架势,像是要吃了工作人员一样。

站在工作人员身后,负责发奖整体工作的李红军,看出苗头不对。

他面带微笑走过来:“你好,我来吧。”

伸手拿起桌上的中奖卡片——纯纯的“一眼假”。

“瞅啥?你们发的,不认账啊?”牙签小子把嘴上的牙签换个方向,扬起脸,准备“开撕”。

“没有,没有,您这是特别大奖,除了辣条还有一份大礼。”李红军言之凿凿。

那股真诚劲儿,把牙签小子都说懵了。

他纯真的小心灵,一下子就乱了方寸:“难道这造假~~放屁敲鼓——赶点子上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红军拉动课桌,打开一条小缝。

伸手一搂牙签小子的肩膀:“走,咱俩一起去取。”

牙签小子稀里糊涂就跟着李红军走了,走到大车店院门口才想起回头看一眼人群。

人群里,一个二十多岁的麻杆青年,看着牙签小子走进院门的背影,也是一脸狐疑。

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有三个小青年,正在向领奖队伍拼力地挤着。

麻杆青年回头看了一眼三人,摇摇头,三人停了下来。

院门口,负责安全工作的艾明,早已经看到领奖队伍出现的情况。

一晃头,带着两名“安全员”跟了过来。

李红军搂着牙签小子,走到储煤的仓房门前,停下来。

这里,已经脱离了大众视野。

两名“安全员”迅速上前,架住牙签小子,牙签小子也瞬间明白了。

艾明阴笑着:“进入仓库,不能携带易燃易爆物品。”

随后,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把香烟火柴全都没收。

李红军很礼貌地将牙签小子推进仓房:“请进,稍等片刻,我们核实一下。”

“哐当!”

门关上,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

李红军给艾明递上一颗烟:“艾明哥,麻烦你盯一下,我去找李肖。”

李肖此刻正在办公室里陪着“各路大神”闲聊。

任忠江、周长山已经离开,所长、治安队长、反扒队长、交通队长、主管副局长……还都在坐镇指挥。

李红军推开房门,向李肖招手。

“不好意思,他们叫我,我过去看看。”

李肖向在座的各位点头示意,走出去。

来到仓房门前,李肖和艾明、李红军三人耳语了几句,相视一笑,开始对话:

艾明:“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把他扔在炮仗堆里,崩死得了。”

李红军:“这点儿小事,不至于。交给所长吧,让他蹲几年局子。”

李肖:“先问问,是跟我有仇,还是真傻。”

门,开了。

阳光带着割脸的寒风,一股脑灌进了漆黑的仓房。

冷不丁被阳光一照,牙签小子的眼睛“瞬时致盲”。

“啪!”

脸上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

这眼睛,愣是没看清是谁打的。

谁打的已经不重要,牙签小子听清了门外三句话的每一个字。

他“噗通”就跪下了。

“肖哥、明哥,我认识你俩,知道你俩不好惹,可是,可是……”

“可是个屁。”李红军踢了牙签小子一脚,也没了和善的微笑。

被踢翻在地的牙签小子哭了:“我说我不来,麻杆哥他削我。”

“麻杆,来了吗?”艾明也不笑了。

“来了,就是我后面带军顶的那个。”

三人没再问,互相使了个眼色,走出屋。

仓房重归黑暗,把恐惧留给了牙签小子。

艾明叫来一名“安全员”:“问问兄弟们,谁认识麻杆,指给我。”

不大一会儿,来了一个小哥们儿。

他将人群中贼头鼠脑的麻杆指给了艾明和李肖、李红军三人。

“把他们弄来。”艾明发号施令。

“等等,别急。”李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