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散
0.
他们在一起的生活终究要结束。
大学毕业后他和她各分东西。他留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不伦不类的工作以微薄的收入支撑他还算体面的生活。而她则离开这里去了另一个城市，她说在那有个人一直在等她，她要和她在一起。
她说要走的时候，他出奇的沉默，送她去车站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无力于将她强留下，于是只好眼睁睁看她离开。
曾经有句话一直挂在他嘴边：其实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而这次，也不例外。
1.
在她坐车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她哭得很伤心。她躺在床上抱着他曾经送给她的那只布娃娃熊泪流满面。
这些话当着他的面她是不敢讲的，只好对着玩具熊说：“裴你知道吗，其实当初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对自己说‘只要裴能对我说一句让我留下的话我就一定会留下来，不管谁来接，我都不会走，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我一直在等你说一句话，可是直到上火车你也不肯说出来，你连留我的心都没有，我即便再一相情愿又有什么用呢……”说这些话的时候夹杂了抽泣流泪的声音，她哭得不成样子。
其实这些他幸好没能知道。否则他所受的内心谴责定会更甚。
2.
她离开后，他的日子一度陷入沉落和寂寞中。他注定还要回归到一个人的孤独生活来。
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无所适从。一旦想起关于她的任何事情，都会有一种撕心的疼痛汹涌如海水般席卷而来。这使他措手不及难以忍受。
没有她的日子里，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想念。他时常还会给她打电话，说一些关于自己最近的生活中遇到的有趣的事情。现在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好像少了一个能跟他聊天到深夜的人，好像少了一个能陪他听歌听到耳根作痛的人，好像少了一个每次睡觉都要跟他道晚安的人……他发现他所失去的又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每次离开的，都是最重要的……
第8章·结局
0.
一年的收尾终已告罄。大街小巷人潮涌动中无不沾染着热闹和喜气。这个新年他很可能要一个人度过。还有五天就除夕了，至今他都没有接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人来拜访。其实这也无关紧要，他对此习以为常。
这个城市是他一个人的城市，没有别人的陪伴那是因为这个城市也孤独。
1.
不久后他接到了新新的一个电话。当时正值黄昏，他从超市买东会回来。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名字，他不禁欣喜。
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开心地说：“新年快乐啊新新，我正买年货回家呢。”
“……裴，我后天就要结婚了。”
他愣了一下，心也凉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呆滞地站在原地。
“我…我知道今年你一个人过，你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么？”电话那边说。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糊里糊涂的就挂了电话。
有几个小孩欢笑着围在他身边不断地打打闹闹。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是一阵突兀的刺耳的鞭炮声惊到了他，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家后把东西随手一扔。然后拿出烟来点燃，开始在这个宽敞的大厅里吞吐烟雾。
他神经质一样地在大厅里踱步，像一只游魂。
他打开电脑不断地重复播放以前他们一起听过的歌。听得他心疼以至于麻木。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不属于我……”他时常会这么想，而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整个晚上他没有睡，到了第二天他还在发呆。脑袋里依旧翻阅着过去的记忆。当一个人真正碰触到绝望的时候，可能因此所爆发出的潜在力量要比他看到希望时所激发的力量还要大。只是这些力量只徘徊于绝望边缘，最后所导致的结果无非精神上的崩溃和塌陷。
他无心做别的事情，只是不住地重复着点烟然后抽烟最后掐灭这样一连串的机械动作。
他已经不晓得自己抽掉多少盒香烟。夜色将至。他翻出了相册来看，回想起去年他过生日那天的一些事情。他们在野外度过了只属于两个人的夜晚，包围于他的是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
回学校的路上他们找人给他们合影，相片上是两个人手牵手幸福的微笑。
下山的时候她挑逗说道：“以后我要是结婚了你可一定要来参加我婚礼哈。”
“我才不去，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当着我的面嫁给别人。”
……
想到这里他彻底地哭了。
他走去厕所浴池，撒上酒精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把相册丢进火盆中焚毁。
来到镜子面前用近乎麻醉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拿起水果刀在眼前如同游魂一样地晃来晃去。他把刀刃最锋利的一面对准自己的喉咙……犹豫了片刻又挪到脸颊上……又移到胸膛……又放在手腕处……最后停在手指上……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是一张面无表情如同幽灵的脸，他的脑海像是空白一片，无形的力量驱使他拿刀尖在手指肚轻轻一划，食指面部即刻渗出了浓浓的鲜血。
他拿手指在镜子上画出一道道血线，血珠顺着光滑的镜面流淌下来……他看着不断出血的手指，然后放进嘴里吸吮，他能感觉到嘴巴里蔓延着浓浓的腥气……
2.
已经是夜晚的九点钟。他来到客厅，拉开硕大的窗帘，然后双手抱膝坐在窗台上眺望二十层楼高度的城市夜色。
他打开手机——自从接到她那个电话他就一直将手机关掉了。他看到手机上很多未接来电，都是她打来的。几条信息也随即而来，她在信息上说：你怎么还没有过来……其实我不会为难你的。
慢慢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窗户上。远处是繁华的万家灯火，灿烂的霓虹世界……
他用力地闭着眼睛咬紧牙痛苦地抽泣出声……
他又把一包烟吸完，窗台下满是掐灭的烟头。最后他拿出了准备好的一瓶安眠药……一大把药片被他嚼在嘴里。
趁着他还清醒的时候他给她打了电话。
“喂新新。”他能感觉到电话那边热闹的气氛。
“嗯。”很平静的声音说。
“你的婚礼我不去了。”他渐渐感觉眩晕。
“……恩，我知道。”
“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
她在等他的那句话……
“其实…其实我爱你。”他虚弱的声音暗含了万般痛楚。
“……嗯……”她没再说话。
……
他没有挂掉电话，依然将话筒停留在耳边。
药物逐渐在他体内发作。他的目光开始涣散，看任何物体都无法集中。
这时候城市的远处绽放烟花。那绚烂的烟花在高空中爆炸，发出急促的砰砰声。它们被映衬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极现美丽之景。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这景象的繁华。药物的作用下他眼前的一切都变作模糊的幻光。
他慢慢闭上眼睛，等待沉睡……就在他把保留下来的最后一口气吸完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电话那边夹杂在喧闹气氛中的几声哭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