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风动还是心动

夜已深,万籁俱寂。书房内,姜嘉鱼独自端坐,面前铺开宣纸,她提笔蘸墨,烛火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映出她紧蹙的眉头。

“蛮儿亲启……”她下笔如飞,将边南琛中毒的症状详尽地书写下来,着重注明所需的金线蛊和噬毒蚕。写完后,她熟练地把信笺折成特殊的三角形,小心翼翼地塞进一枚空心铜钱里。这是徐嬷嬷临终前透露给她的暗网传信方式,如今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刚放下笔,门外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姜嘉鱼警觉地将信藏进袖中,厉声问道:“谁?”

“是我。”边南琛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宛如大提琴的弦音,醇厚而富有磁性,“还没睡?”

姜嘉鱼拉开门闩。月光下,边南琛身着中衣,外披一件玄色长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显得愈发英气又带着几分不羁。他手中端着一盏参茶,热气袅袅升腾。

“给。”他将茶盏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那轻微的触碰却如电流般,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叶墨庭那小子带来的老参,喝了对恢复元气有益。”

姜嘉鱼接过茶盏,借此掩饰脸上瞬间泛起的燥热。她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当初执行任务时,各种惊险刺激甚至更为亲密的场景都能面不改色,如今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触碰,竟让自己如此失态?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

边南琛的目光扫过书案上凌乱的纸张,轻声问道:“在写信?”

姜嘉鱼犹豫了一瞬,决定坦诚相告:“给蛮儿的。你的毒……需要她帮忙。”

边南琛的眼神微微一黯:“不必太过担心我。倒是你……”他突然伸出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青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两人都瞬间愣住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姜嘉鱼率先回过神来,慌乱地转移话题:“我要去朱雀街。”她从颈间取下半块云纹玉佩,“徐嬷嬷临终前说,墨香斋的掌柜认得这个。”

边南琛瞳孔微微收缩——他深知,那是凌霄大陆最大地下暗网的接头信物,更是传说中“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天罗地网”掌控权的象征。他早该想到,姜嘉鱼身为三大富商之女的母亲,留下的绝不仅仅是明面上那些庞大的产业。

“我派人陪你。”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不必。”姜嘉鱼坚决地摇头,“暗网第一条规矩——只认玉佩不认人。人多反而会添麻烦。”

“好,都听你的。”边南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能包容她的一切决定,“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好好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边南琛突然弯腰,轻而易举地将姜嘉鱼横抱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你……!”抗议的话语刚到唇边,男人已经运起内力震上房门,木栓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烛火摇曳,边南琛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迷人。他刚沐浴完,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滑入衣领。姜嘉鱼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滴水珠的轨迹吸引,直到被轻轻放在床榻上,才猛然回过神来。

“睡吧。”边南琛拉过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动作轻柔得完全不像那个能在战场上徒手折断敌人脖颈的杀神将军,“你太需要休息了。”

姜嘉鱼蜷在被子里,手指不自觉地悄悄收紧。想起方才在浴池边那个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吻,此刻似乎还在灼烧着她的唇——她原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可这人竟真的只是把她塞进被窝,然后就像个正人君子一般?

“我没那么娇弱。”她试图起身,却被边南琛一根手指轻轻按回枕上。

边南琛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沉水香与沐浴后独有的清爽气息,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心疼,指尖在她眼下的青黑处轻轻一刮,“这里,都累出影子了。”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姜嘉鱼的耳根瞬间发烫。她从未在他清醒时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边南琛——烛光为他那原本锋利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里,藏着一道淡淡的旧伤,为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与神秘。她鬼使神差地数起他的睫毛,直到男人突然抬眼。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呼吸也交织在一起。边南琛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按在枕边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姜嘉鱼看着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又松开,忽然意识到:他在克制,克制着内心最本能的冲动。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将军,此刻竟在她面前如此隐忍。

“闭眼。”边南琛突然伸手覆住她的眼睛,掌心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粗糙茧子,带着别样的温度,“等你睡着我就走。”

黑暗中,其他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姜嘉鱼听见他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闻到他袖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之前受过伤,是叶墨庭替他包扎的,难道是伤口又裂开了?她想掀开被子查看,却被他隔着锦被稳稳按住。

“别动。”他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艰难地磨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考验我的定力。”

姜嘉鱼顿时僵住,脸颊瞬间滚烫。隔着两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掌的炽热温度,以及……某些不容忽视的变化。凭借以前执行任务积累的阅历,她立刻明白这是什么信号,脸颊“轰”地一下烧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你……伤口裂开了。”她小声说,试图转移这令人尴尬又心跳加速的话题,“需要重新包扎。”

边南琛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终于收回手:“夫人若再乱动,裂开的可就不止是伤口了。”

这带着沙哑笑意的调侃让姜嘉鱼的耳尖红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她急忙闭眼装睡,却又忍不住透过睫毛的缝隙偷偷偷看——边南琛正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近乎虔诚,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他抬手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指尖悬停在她的唇上一寸处,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姜嘉鱼……”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与探寻,像是在确认什么,“你究竟是谁?”

她心头猛地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并非原来的姜嘉鱼了吗?如今这么问,是在探寻她真正的来历吗?

正胡思乱想间,边南琛已直起身来。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独。他轻轻拨弄香炉,添了一勺安神香,那淡雅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随后,他又将床帘轻轻放下,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到她。

做完这一切,他在门边驻足,最后回望了一眼。姜嘉鱼赶紧闭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晚安,我的……夫人。”

门轴轻响,随着那细微的声音,室内重归寂静。姜嘉鱼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的承尘发呆。被褥间满是边南琛的气息,沉水香混合着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让她有些恍惚。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尚有余温的唇,思绪飘远。

这算什么呢?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是对名义妻子的责任与义务?还是说……他真的对她这个“异世来客”动了真心?她原本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说说而已。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知道,是边南琛在庭院中巡视,守护着这个家,也守护着她。姜嘉鱼蜷进尚有余温的被窝,突然想起他方才那句低语——“你究竟是谁?”

她无声地苦笑。是啊,她到底是谁呢?是刑部尚书之女姜嘉鱼?是穿越异世的特工?还是……正在慢慢成为边南琛真正妻子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头猛地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的匕首——那是她与过去世界的联系。还有桑榆,那个和她命运紧密相连的管理者。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提醒着她:在这个危机四伏、充满权谋争斗的世界里,动情,往往就意味着给自己留下了致命的软肋。

可当庭院中传来边南琛压抑的咳嗽声时,她还是忍不住支起身子。透过窗纸,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正虚弱地靠在梧桐树下,肩背因咳喘而微微佝偻,在月光下显得那么无助。

姜嘉鱼咬住下唇,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应该继续装睡,不要卷入这复杂的情感纠葛,可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擅自行动——她轻手轻脚地取出药箱,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夜风卷着桃花花瓣,悠悠穿过长廊,那如梦似幻的花瓣雨,吹散了她还未来得及做出的抉择。而那把象征着她过去身份的匕首,不知何时已被她留在了枕下,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她正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边南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