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大姑姑家吃完饭杨否就回到了家里。见爷爷不在家,他就放心大胆地拿出那把玩具手枪玩了起来。他发现手枪上手柄旁边的小方框里的那个像个小舌头一样的东西能用手指压动,于是想着这把手枪应该可以发射子弹。
他以前见过别人玩,所以知道那种子弹。那是种塑料小圆珠,有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可是现在他手里没有这样的子弹,只能拿着它“biubiubiu”地比划。正在他玩得投入时,主房的门帘被掀开,爷爷走了进来。
爷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两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手里的手枪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杨否这回是真的慌了,想把手枪藏回去,意识到已经晚了,手足无措地把手枪放在了身后。“我……我大街上转了一圈。”他吞吞吐吐地回答。
“你拿的什么?”爷爷又问,语气温和,眼神里带着质疑。
杨否最怕爷爷问的问题还是来了,他迟疑地把手枪摆在身前让爷爷看,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搜寻着应对方法。“枪。”他回道。
“哪儿来的枪?”爷爷追问,依旧语气温和,眼神里带着质疑。
“我……”杨否还在想,他的其实在他开始想应对策略的时候,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个人,那就是聪聪,在想不出让他觉得合理的解释后,他不得已回答道:“聪聪……给的。”
“聪聪是谁呀?”爷爷又问,这回他眼神里的质疑消失,只剩下疑惑。
“就是上面那家的聪聪。”杨否凭空指了一个方向。
爷爷也没再多问,转眼又说道:“你说你去于奇奇家了,我站在巷子口喊了半天,进去他们家找你,于奇奇他奶奶说你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抱怨,“你去大街上转咋不说一声呢?”
手枪的事儿瞒过去了,杨否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眼下爷爷抱怨他去大街上玩没跟他说的情绪相比于刚才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可怕了。他呲着牙不好意思回道:“我忘了。”
“你吃什么?给你煮方便面打两个鸡蛋行不行?”爷爷问道,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开心。
想到在大姑姑家吃过饭,杨否赶紧回道:“我吃过了。”
“吃过了?”爷爷诧异,“上哪儿吃的?”
“我大姑姑家吃的。”他回答。
“哦,你去你大姑姑家了啊……”爷爷的语气听上去放松了许多,“吃的什么?”
“炒洋芋丝菜。”杨否回答。
“哦,吃了就行,吃了就行。”爷爷的样子逐渐放松,随即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我买的锅盔你再吃点?”爷爷走到柜子的抽屉旁边问道。
“不吃了,我吃饱了。”杨否看着爷爷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早上买的锅盔。
“真的不吃了?”爷爷确认道。
“真的不吃了。”杨否回答。
“好,你不吃了,那我就吃了。”爷爷把锅盔放到火炉上。“给爷爷拿一下熬茶罐。”他扭头对杨否说道。
“在哪儿?”杨否问道。
“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爷爷说道。
杨否转身,看到桌子靠墙的角落的盘子里放着一些玻璃杯子,玻璃杯子中间放着一个被烧得黑乎乎的熬茶罐。他小心翼翼地挪开玻璃杯子,把熬茶罐拿给了爷爷。
爷爷接过熬茶罐,说道:“来喝茶。”
杨否想了想,问道:“甜不甜?”
爷爷似乎没听明白,疑惑道:“啥?”
杨否重复道:“甜不甜?”
爷爷回道:“你要喝甜的?给你放些冰糖。”于是起身走到柜子的抽屉旁,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翻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翻到,自问自道:“冰糖没了吗?”又翻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把抽屉合上,转身走到火炉跟前坐下,说道:“冰糖没了,改天我去集市上买些。”
听到“集市”的一瞬间,杨否的神经不由地紧绷了一下,下意识地从爷爷身边走开了。
2
爷爷今天没有到炕上睡觉,吃完锅盔喝完茶就又出去了。杨否继续玩起他的手枪。玩了好长时间才消停。他想把它藏起来,等以后想玩的时候拿出来摆弄一下。他太稀罕这个手枪了,因为他对获得它的方式感到意外和欣喜。
可是要把它藏在哪儿呢……这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比如箱子、柜子和桌子的抽屉都不是自己的,放在里面肯定会被家里人搜到。
柜子和床板底下的空隙随意地放着一些鞋子和纸盒子之类的东西,也不适合藏手枪。
他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看了一圈,最终都没找到一个适合藏手枪的地方。“有什么地方是我自己的呢?”他思索着,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他和妈妈以前住的那个小屋: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进去过了,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可是,一跨进那个阴暗不透光的走道,他就开始退缩:里面太黑了,有好长时间没住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怪物。想来想去,他最终还是退了回来,没敢往里面走。
要把手枪藏在小屋的念头就直接打消了。他开始有点难过,心想:“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地方能让我藏手枪吗?”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炕头搭起的床板上放着的大红箱子的盖缝儿里漏出来的蓝色带子——他认得那个带子,那是他书包背带上的带子。他突然就有了灵感:他可以把手枪藏在书包里,书包是他自己,是妈妈买给他的。
于是他赶紧跑过去爬上床板,去掀大红箱子的盖子。盖子有些重,他两只手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掀起来。盖子掀起来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两只手都在撑着盖子,没有多余的手去把书包拿出来。
就在这时,爷爷走进了主房。
听到有人走进来,杨否有点慌,但他两只手正撑着箱盖,也没办法一下把它放下来,于是只能接受接下来的后果。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但感觉自己不会好过。这时,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干嘛?”
杨否看向书包回道:“拿书包。”
爷爷走到跟前,一只手把盖子撑住,说道:“看我的瓜孙儿,你要取书包你跟我说,我来给你拿,这箱子的盖子这么重,你能抬得动?”
杨否从把手从箱盖上拿下来,一边从里面取书包,一边笑嘻嘻地回应爷爷:“能。”
“哼!”爷爷似乎被逗笑了,放下盖子,在房间里拿了个东西就又出去了。
杨否趁爷爷出去,赶紧把手枪放进了书包里,他走到大红箱子跟前,突然感觉自己确实抬不起箱子,想等爷爷进来了让他帮忙抬一下,于是他把书包放在了大红箱子跟前。
3
下午奶奶带着三姑姑回来了,顺便带了饭。饭是干的,不带汤,面是韭叶面,菜是韭菜炒鸡蛋。
看到鸡蛋,杨否就已经觉得这顿饭味道不会差。因为以前去外婆家的时候他就吃过外婆做的韭菜炒鸡蛋,因为是炒的,所以鸡蛋的味道特别香。
他怀着美美的期待吃了一碗,发觉味道不对,跟外婆做的味道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醋放多了,有些酸的味道在里面,相对而言,鸡蛋的香味和其他味道都没怎么体现出来。不过总体来说还可以,至少比奶奶在家做的白菜混合胡萝卜做的汤饭要好吃。杨否吃了一整碗之后就饱了。
晚上天快黑的的时候,二姑姑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年龄看着跟她差不多大。
她们在套间里聊天,杨否大概知道了她是二姑姑的同学。她们聊了一会儿后那个大姐姐就走了,那时候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晚上,爷爷忙活完就回到火炉跟前坐下喝茶。喝茶的途中还被奶奶叫进套间,在套间里说了半天话。
杨否没进去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两个姑姑也都在套间,杨否通过套间打开着的门看到她们两个也在说话,但看她们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和爷爷奶奶说话,像是在聊学校里的事。
主房此时就剩下杨否一个人,他们都在套间有人有话说,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外面,他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孤独感。他也多么想找个人说说话,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以前的余小琪,想起了杨小彤,想起了栋栋,想起了杨小瑾……可是此刻没有一个人在他跟前,甚至,他连想找他们都做不到。
不过,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他想到了梦境世界里的寻、影子和守梦,以及才认识不久的蜘蛛怪和233。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早上醒来之前,守梦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看样子好像情况不太妙。现在也差不多到睡觉时间了,他想赶紧进到梦境世界里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二话不说就爬上炕,拉开被子蒙住脑袋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