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天色忽暗,日轮如被巨兽啃噬,渐次残缺。精舍外竹林簌簌作响,竹叶尖凝着薄霜,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日光被吞噬殆尽,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竹影在风中摇曳,似无数鬼手伸向苍穹。
虞皎倚窗而立,一袭素袍垂地,指尖轻叩窗棂,凝望着天际那轮残缺的日影。
百翎伏在她肩头,一蓝一金的异色瞳映着日食的奇景,瞳孔微微收缩,却未显慌乱,只轻轻“喵”了一声,似在安抚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贵主,夏大郎的历法成了。”弦歌捧着密报轻步入内,见虞皎凝望日食,话音也压低几分,“今日由玄教道士进献夏本,已颁行天下。这是历书,请贵主过目。”
虞皎未回头,声如檐下冰凌清冷:“他一直在做的事情,终于完成了。”
弦歌一怔,从她语气中嗅到一丝思念,仿佛春日细雨,绵绵密密,扑面温软,无法让人忽略。
虞皎的目光微微闪动,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低声道:“这些年,他为了这历法,耗费了多少心血……”
弦歌轻声问道:“贵主,您还在想着他吗?”
虞皎沉默片刻,语气恢复如常:“由玄教的道长进献,夏本扶持玄教之意昭然若揭。历法乃国之根本,夏本借新历昭示天命更易,倒是一步好棋。”
虞皎接过历书,指尖轻抚书页,细细翻阅:“这历法虽精准,但计算繁复,难以推广。倒是现行的元绪历,虽不够精密,却胜在实用。”
弦歌点头,忽而问道:“皇后殿下一向对占卜天文有研究,贵主可会一些?”
虞皎合上历书,淡淡道:“我不信这些。天象不过是自然之理,何须占卜?”
她顿了顿,目光似穿过窗棂,望向更远的地方:“历法如人,各有命数。譬如甲子历虽精妙,却未得重用,但愿后世有缘,取其精华。”
弦歌轻声问道:“贵主,您觉得哪种历法最好?”
虞皎微微一笑:“历法无好坏,只有适合与否。元绪历虽简,却最实用。”
兰若恰在此时疾步趋近,跪禀道:“夏本朝堂追谥,称……称太上皇为幽帝。”
竹风骤紧,窗纸哗啦作响,卷起案几上一缕檀香。
虞皎指尖划过百翎脊背,轻声道:“东都朝廷将父亲谥为明帝。《谥法》云,‘壅遏不通曰幽,照临四方曰明’。‘幽’字暗指父亲昏聩无能,阻塞天下言路;‘明’字却是赞他光照四方,德被苍生。夏本这一谥号,既堵了天下人的嘴,又戳了东都的眼。”
弦歌攥紧拳头,愤恨道:“夏本一直打着尊虞的旗号,才有了今天,居然如此羞辱至尊!”
“尊虞不尊虞政,才是夏本的旗号。”虞皎淡淡道,目光投向窗外。
院中几株腊梅初绽,暗香浮动,与墙角几丛忍冬藤的清冽气息交织。
虞皎抬头望着天空,轻轻道:“上天都在助我呢。日有食之,再寻常不过的天象,可在世俗看来却是君王德行有亏。正好给了我们操作的机会。既然人选天子不行,那便让震怒的天,来降临救世主吧!”
她转向兰若,语气如常:“立即开始我们的计划。传令下去:之前联系好的各座寺院,开始演出圣子降世相关剧目;让孩子们传唱童谣:‘金乌坠,玉兔升,襁褓儿,定乾坤。’让教中的祭司开始占卜,说将有谛老转世的灵童降生。”
虞皎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但兰若却感到一丝异样。
她抬头望去,只见虞皎唇角含笑,眸中却似凝着千年寒冰,仿佛将天地万物都纳入棋局,连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兰若心头一颤,忙低头应道:“是,贵主。”
兰若转身离去,衣袂带起一阵风,卷起案几上几片腊梅花瓣。
弦歌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问:“贵主这是要找一个替身?届时上哪儿去找一个灵童?”
虞皎抬头看弦歌,微微一笑:“灵童降世时,必然会预示祭司。不过要寻找某日降生的婴儿,进行筛选,三年五载也不一定能找到。”
弦歌想了想,道:“推这样一个圣子出来,的确是南北两派都能接受的方案,能在贵主闭关时期进行维稳。不过……如今南北两派已经被贵主镇压下去了,贵主何必多此一举呢?”
虞皎淡淡一笑,笑意如腊梅初绽,清冷中带着一丝苦涩。“我迟早要逊位的。若想要东山再起,必然是要脱层皮的。”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师父云游,连大统都不做了。夏氏又一心扶持玄教,说不定,我就是谛教最后一任教宗了。”
弦歌轻声问道:“贵主,您甘心吗?”
虞皎沉默片刻,低声道:“甘心与否,都已不重要。推一个圣子,不仅是要平息争端,更是要让夏廷放心,也是保护谛教。”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对自己说:“世间万物,皆是无常。缘起缘灭,本无定数。”
她顿了顿,指尖轻抚百翎的脊背,声音低如耳语:“稚子无争,却可以凝聚教众,形成独立于夏氏的势力。来日若有机会出去,这便是我最好的助力,也避免伤害到仹。”
弦歌轻叹道:“贵主真是为纪国公思量。”
窗外,腊梅的香气愈发浓郁,与忍冬藤的清冽交织,萦绕在精舍内外。初冬的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似在低语,又似在叹息。
不知过了几日,神爱又进宫了。
母亲柏贵妃提起夏本的旧妾吴氏,神爱称呼为“吴姨娘”者,前几日因难产后身体虚弱,去世了。
柏贵妃叹息道:“女子生产,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你吴姨娘福薄,没能撑过去。”
神爱闻言,心头一颤,恍惚间想起自己上次回门时的情景。
那日她喝得大醉,迷迷糊糊歪在榻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耳畔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带着酒气。她伸手去抓榻边的帷幔,却抓了个空,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在锦被里,像一片飘在风中的落叶。
外间传来低语声,似远似近,像是隔着一层水雾。
“陛下息怒,臣妾必定批评爱儿。”是母亲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惶恐,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还跟做姑娘时一样胡闹,哪里有点人妇的样子?她没有婆母,你要多教她!”是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像一把重锤砸在神爱心头。
“是。”母亲低声应道。
“哼!叫她别没事就去看戏,就不能好好呆在国公府?上个月都看了十五场戏了吧?一个月能有十天呆在家里吗?天天不务正业,什么时候能生下子嗣?”父亲的声音愈发冷厉,像冰锥刺入神爱的耳膜。
神爱听到母亲赔笑道:“陛下也太心急了吧?这才成亲多久啊,爱儿还小呢,哪就这么急了?”
父亲冷哼一声,语气如冰:“吾如何不急?纪国公多活一日,就多不安稳一日。一旦带着虞夏血脉的孩子出生,他那只种公就没用了!”
神爱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把利刃刺穿。她紧紧攥住被角,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原来,在父亲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承载权力的容器。她的婚姻、她的情感,甚至她的未来,都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的陪衬。
“陛下!”母亲的声音颤抖起来,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这样爱儿不就成了寡妇吗?”
父亲冷笑一声:“妇人之见!天子之女,何愁无夫?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任她挑!”
神爱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曾经,她天真地以为,即便身处牢笼,至少能与虞仹相守一生。可如今,父亲的冷酷言辞将她最后一点幻想也割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暗自思忖:“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对父亲抱有期待?”
初冬晌午,精舍窗棂上凝着薄薄霜花,日光透过碧纱橱漫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菱形光斑。
虞皎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周身白雾缭绕,气息绵长而深远。
她正在修炼内功,内息如江河奔涌,自丹田而起,循任督二脉流转,过十二重楼,直抵百会,再缓缓归于气海。每一次呼吸,都似与天地共鸣,连空气都因她的吐纳而微微颤动。
内息运转至极致时,虞皎的衣袂无风自动,眉间隐隐有光华流转,仿佛一轮明月悬于深海,静谧而深邃。
弦歌见虞皎气息平稳,不禁微笑道:“贵主的呼吸越来越绵长了,似乎比从前还更加沉稳有力。贵主这段时间进步神速啊!说不定就要突破第八重境界了!看来夏大郎的心法是真不错,不过这其中也有贵主勤勉的缘由。”
虞皎缓缓睁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她思索片刻,轻声道:“我修炼的是洗髓经,并非谛教的功夫……与之前的阻滞不同,近来修炼如此顺畅……可洗髓经意在心意相通,阴阳调和……为何我独自修炼能够有如此进益?难道是……”
她话音一顿,似有所悟,却又未说出口。
弦歌见她神色微妙,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是……留在贵主体内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脸红心跳,低头绞着衣角,不敢看虞皎。
虞皎瞥她一眼,唇角微扬,语气轻缓却意味深长:“现在还没到春天呢,你这心思倒是先开了花。”
弦歌的脸登时羞得通红,眼睛滴溜滴溜地回避虞皎的目光,声音细如蚊蚋:“贵主……莫要取笑我!”
虞皎笑意更深,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洗髓经讲究阴阳相济,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我虽独自修炼,却未必是‘独’……”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几分,“倒是你,心思这般活络,莫不是也想寻个‘阴阳调和’的法子?话说,岸帻的任务完成了……”
弦歌闻言,耳根都红透了,跺脚道:“贵主!我……我不跟您说了!”说罢,转身就要逃。
虞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叹道:“这丫头,心思还是这般单纯。”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即恢复如常,轻笑一声,声音如清泉击石:“去吧,记得把窗外的腊梅折几枝来,也好让你‘静心凝神’。”
弦歌头也不回地跑了,脚步声渐远,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铜铃声。
弦歌跑出精舍,脚步声渐远。她武功高强,耳力极佳,远远便听到兰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知道她有要事禀报,便索性避开了。
兰若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卷密信,信上密密麻麻的奇异符号似蝌蚪游弋,又如星图排列。她躬身行礼,将密信呈上。“贵主,夏本与猃狁之事,已有新报。”
“念。”
兰若低声念道:“夏本遣夏瑞送女妓与财宝至猃狁,大单于甚悦,特遣左贤王入京。夏本待之如贵宾,竟允其登龙椅,以示恩宠。”
虞皎冷笑一声,指尖轻叩案几。“夏本此人,外强中干,竟以国器媚外,可笑至极。”
百翎伏在案几一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异色瞳半眯着,对主人的怒意毫不在意。
虞皎又问:“夏缜那边有何动静?”
先前,不可一世的军阀夏缜在与东都的决战中惨败,兵力大损,粮草匮乏,部下离散。此时,他已无力再与天下群雄争锋,唯有寻一出路以保全自身。审时度势之后,他决定投靠夏氏朝廷。
兰若答道:“夏缜率部抵京,然所司供给甚薄,连日粮秣不继,麾下士卒饥肠辘辘,怨声渐起。夏缜与夏本相见之时,眉宇间犹带几分倨傲之色,举止间亦不甚恭谨。不久,夏本以夏缜为光禄卿、上柱国,赐他国公爵位。”
虞皎淡淡道:“夏缜自负才略,不甘久居人下。归顺夏氏,不过是为了借势东山再起。”
兰若点头:“那些朝中大臣瞧他不起,甚至向他索要贿赂,夏缜心中自是愤懑难平。唯有夏本待他甚厚,常以兄弟相称,还将表妹许配给他。”
“哪个表妹?”
“是钟离均的妹妹。”兰若答。
虞皎微微一笑:“夏本先冷后热,不过是想驯服他罢了。可惜,玩弄权术之人,终难收场。”
这时,弦歌捧着一束腊梅走进来,闻言冷笑道:“夏缜此人,有才无德。当初他参与宗室叛乱,导致前朝元气大伤,最终灭亡。我对他恨之入骨!”
百翎忽然跳上案几,凑近密信嗅了嗅,异色瞳中闪过一丝警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说起来……夏缜原配乃行谧之女……”虞皎思忖道,“行谧虽远在京外,却是夏本与猃狁结盟之关键。猃狁之事,皆由其一手促成,夏本对其倚重非常。然行谧心机虽深,却不知进退,自以为借猃狁之力可保夏氏江山,殊不知引狼入室,终将自食其果。夏本若一味倚仗此人,恐日后祸及己身,悔之晚矣。”
弦歌将腊梅插瓶,冷哼道:“夏本、夏缜、行谧、钟离均……讨厌的人都凑到一处了!”
虞皎抬头,看着弦歌,微笑:“这可是天赐良机。这四个人竟然这样关联上了,真是有趣。”
虞皎轻声道:“此三人,一个勾结猃狁祸乱中原,一个手握重兵威胁亲侄,一个自负野心搅动风云……只要他们彼此猜忌,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弦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可这样一来,会不会牵连到纪国公?”
虞皎目光一冷,语气淡然:“仹自有他的路要走。我们只需确保,他不会成为这场棋局的牺牲品。”
“一则削弱夏本之势;二则牵制钟离均,为钟离愔的解脱创造条件;三则阻止外敌入侵……”虞皎轻轻一笑,“拿下行谧,好处可不止这么点,我需要拿他多做些文章。”
弦歌问:“可应该怎么做呢?”
“分为三步:一,离间夏缜与钟离均;二,让夏本怀疑夏缜;三,让夏本怀疑钟离均和行谧。”
虞皎微微一笑,目光如深潭般沉静:“此事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首先,我们要让夏缜和钟离均彼此猜忌。”
兰若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贵主的意思是,离间他们?”
虞皎轻声道:“正是。伪造书信,散布流言,再让他们‘偶然’听到对方的‘不敬’之辞。只要他们心生嫌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弦歌忍不住笑道:“有趣!这样一来,他们自己就会斗得不可开交。”
虞皎点头,语气淡然:“去吧,务必小心行事。”
兰若躬身应诺,悄然退下。
且说神爱在柏贵妃处叙话,犹在出神,忽听柏贵妃凄然道:“可怜你吴姨娘,年纪轻轻就走了!”
神爱叹道:“吴姨娘素来与娘交好,从前奚皇后在时,姨娘们都畏惧她,没少受她欺负。好容易熬到爹做了皇帝,该享福时,却这样走了。不过女子难产也是意外……意外这种事,谁说得准?”
柏贵妃叹息道:“是啊,谁能想到呢?不过……”她压低声音,凑近神爱耳边,“我听说,吴姨娘出事前,曾与达阇家的那位夫人有过争执。那日她们在花园里吵得厉害,连下人们都不敢靠近。”
神爱一怔,低声问道:“达阇夫人?她不是与吴姨娘交情不错吗?”
柏贵妃冷笑一声:“交情不错?那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你可知道,达阇夫人一直嫉妒吴姨娘得宠,早就想找机会除掉她了。你吴姨娘留下的孩子,陛下交给达阇夫人抚养了!”
神爱心中一寒,喃喃道:“难道……吴姨娘的死,并非意外?”
柏贵妃道:“不全然是意外。这不是今年大出木瓜,你吴姨娘就多吃了一点,谁知道引起腹痛,就这样早产了。”
“木瓜会引起早产?”神爱十分意外。
“谁说不是呢?”柏贵妃叹气连连,“谁都不知道!她突然发动,生得又急,太医来看,问起之前吃过什么,才想起是木瓜。咱们都不懂医理,谁晓得?”
“不懂医理?”神爱喃喃,“谁没吃木瓜来着?”
她抬头望向窗外,恍惚间仿佛又见那日天空中的日食。栖筠曾说过,古人认为日食是天象异常,可能预示着上天对君王的不满或警示,提醒君王反省施政。那日的天象,是否也是一种预示?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日出门时,孩童们唱的童谣:“金乌坠,玉兔升,襁褓儿,定乾坤。”街巷间人人议论纷纷,说将有不得了的人物降世。那时她只当是市井闲谈,未曾深想。
思绪一转,她又忆起那日去寺庙看戏。戏台上演着圣子降世的故事,台下的僧人低声议论,说大祭司占卜得启示,有谛老转世的灵童即将降生。她当时只觉荒诞,如今想来,却似暗藏玄机。
父亲的话也在此时浮上心头。那日他在书房中冷冷道:“吾如何不急?纪国公多活一日,就多不安稳一日,一旦带着虞夏血脉的孩子出生,他那只种公就没用了!”语气中的寒意,至今令她心颤。
神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书房方向,仿佛透过窗棂,又见虞仹静坐的身影。他眉目低垂,神色淡然,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可如今想来,那平静之下,是否也藏着惊涛骇浪?
电光火石间,神爱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如遭雷击,一个骇人的念头在她心中涌现,惊得她浑身冷汗直冒:“难道玄懿她……怀孕了吗?所以她不吃木瓜。”
柏贵妃见神爱突然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心中大惊,连忙上前将她搂住,急声道:“爱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围侍从们见状,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尖声喊道:“快!快去请太医!”
殿内一片慌乱,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天塌地陷。
神爱只觉耳畔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
许久,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抬眼望向柏贵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没事,娘。只是……只是忽然有些头晕,歇一歇便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暗自思忖:“此事非同小可,须得细细查证,不可轻举妄动。”
然而,心中的疑虑却如野草般疯长,再也无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