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汝籍才醒,他醒来就看到了坐在旁边守着他的赵青允,赵青允看着他终于醒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汝籍看着那笑,愣了片刻,才笑道:“姐姐!”
赵青允点头,她没有打算告诉汝籍发生了什么事,只浅浅问道:“大哥还好吗?”
汝籍自是听出来了赵青允话中的意思,人都已经处理了,所以没理由再让姐姐担忧,便说:“很好。我们都很好。姐姐呢?”即使听到传回去的消息,说公主如今在陈国一切都好,但他还是想亲耳听到。
赵青允不语,一味地点头。良久,姐弟俩都没再说话了,不是多年未见情意消减,而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康馨与汝籍经此一事也互表心意,趁着在青门养伤期间,他们也得到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刻。半年后,他们启程回宋国时,康馨已有两个月身孕。
来年,康馨诞下一女,取名为“烟”。
看着怀中的孩子,康馨终于没了后顾之忧,想起汝籍,她不敢停歇便又去了一次陈国兰夏。这一次只有她一人来这儿。
密室里,赵青允一脸凝重,她没想到康馨来得如此快,她都快将那个约定忘记了。
其实汝籍能够醒过来全靠康馨相助,在赵青允和费潋对汝籍的伤势一筹莫展的时候,先醒过来的康馨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焦急,她猜到汝籍伤得必定不轻,在得知汝籍可能活不过三年,她心中顿时慌了,于是不管不顾向他们提供一个可以立马让汝籍醒过来的方法,在宋国皇室禁用不久的办法——以血养蛊,以气渡命的方法。
康馨作为韩英的心腹之一,很早就从他那里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身为曾经的灵昭公主,赵青允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可她迟迟不用是正在纠结,因为这种用他人性命的救人之法一点不人道,她的皇兄和韩英正在想办法彻底清除,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前只知道有这种方法存在,却是从来没有用过,不知道这方法到底有没有用。
看出赵青允在犹豫,康馨丝毫不慌,说出来的话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自己的性命一般。
“原就是因为我的失误他才会变成这样,用我的命换回他的命也是应该的。”
康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一点也不是滋味,为了救她,汝籍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替她挡下了一掌杀招,之后两人更是掉下山崖,要不是费潋将他们送来兰夏,赵青允又用灵药吊着一口气,她想汝籍的命早就没了。或许能救汝籍的办法有很多,可当下之急哪里还有比渡命更让人安心的方法呢,若今日不将其所损之气补足,之后醒来也是无济于事,了无生意,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还没有那么严重!”赵青允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想方法让他健康的活下去!”
“可是他现在还在昏迷中,门主准备用多久时间来等他醒来?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您等得起,我和王爷等不起,皇上和大师在等我们回去复命,难道您觉得他们希望看到王爷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康馨的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赵青允,确实,她的离开已经让皇兄伤脑筋,这下若是连汝籍也......那皇兄那边岂不是愈加艰难?可若是真用了那禁术,成不成功都会有一人没命,康馨愿意赌,那......汝籍愿意吗?
赵青允看了躺在榻上的汝籍,良久,她也决定赌一赌。
患难见真情,康馨也在汝籍醒来后知晓了他的心意,虽说以命续命必有一死,但短时间内,两人还是可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的。于是,汝籍在青门养伤,康馨就在那里陪着他,那半年或许是康馨这一辈最快乐的时光。
之后康馨被查出怀有身孕,赵青允就制止了她,康馨为了孩子也停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带来的喜气,两个月,皇子的身体好像渐好,身体与往日无异,就连之前说汝籍最多活三年的费潋也说是一个奇迹。
如今不过一年,康馨又来找赵青允,为的就是从她那里拿到蛊虫,当年宋国中最会制药的是灵昭公主,其实她还会饲养蛊虫,并且是皇室中除了先皇后离世后唯一会饲养蛊虫的人,现在康馨想继续用禁术来延长汝籍的寿命就一定要从赵青允这里得到蛊虫,可是无论她这次怎么求赵青允,最后赵青允还是拒绝了她。
赵青允的理由是之前她还可以自私,只要汝籍能好好活着就好,可如今康馨和汝籍两人都有了孩子,她便不能再插手让好不容易才成为一家人的家庭破碎,越是禁术越不能相信,谁也不能保证汝籍的命就一定能被康馨所续,她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又失去母亲。
得到结果的康馨回到宋国,见汝籍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心中越发不安心,难道真要如费潋所言连三年都过不去吗?情急之下她还是选择休书求助赵青允,但一封封信件就像石沉大海那般,几月中没有收到一封回信,康馨只能铤而走险从世家贵族那里用这些年做暗卫所得到的秘密去换仅存的那一些蛊虫成功的又替汝籍续了几年的命,由此汝籍身体变差的情况停止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生活。
一年后,日子渐好,康馨和汝籍带着阿烟刚探亲回来,恰逢这时,韩英跟赵青允的联系彻底断了,宋皇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没有在陈国找到赵青允,又不能公然为一个失踪多年的公主向陈国开战。
汝籍知道了便想去青门一趟,但被康馨阻止。
康馨说:“让我去吧,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一定会带回姐姐。”
等康馨到达兰夏后便从青门弟子那里探出消息——门主赵青允被飓风堂暗算,一月前已于暗室重伤身亡。
她不敢相信,便问了弟子费潋的下落,然后去了大阴山,等从费潋得到赵青允身故的确切消息,她才信了。
可她立马问了:“孩子呢?赵门主生的孩子呢?”
一听康馨提到封蕊,费潋马上换了一个脸色,“你问这干什么?”
“问什么?赵门主是我丈夫的姐姐,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外甥女,我要带她回去!”
康馨说着话,她总要做点什么,她不相信区区飓风堂能伤到赵青允,这一定是九生门的阴谋,说不定是陈国的阴谋,她可不能将孩子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阿蕊在哪儿!但请你相信我她一定很安全。”费潋说。
康馨不信费潋这一说法,于是动起手来,她的武功自然高出费潋许多,可这人竟然对她使毒,所以到最后她被人轻轻两下便拦在地上,她还想起来拼一拼,不想有个瓶子被费潋摔在她眼前,头顶还响起这人的声音。
“这是解药。你回去吧,孩子我们会照看好,不会叫她受了委屈,你们之后不要再来人了,这是青允姐的遗愿。”
费潋说完便不再理会康馨,转身回了山中,自此不再出世。
康馨回到宋国将公主身故的消息和费潋对她说的话转告给了宋皇、汝籍和韩英,听到这些,皇帝还是一贯的从容镇定,好像死的那人不是他一向爱护的妹妹似的,去看汝籍,他的表现才像是亲人故去模样,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想问皇帝,却在皇帝的威严之下将话忍了回去。
康馨知道汝籍想问什么,但是她不能说,这是身为暗卫的本职。关于宋国皇室的秘密,除了皇帝,其他人没有资格知晓,所以汝籍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灵昭到底因何而走,他以为是战俘封鹭然设计引诱姐姐,所以在封鹭然被皇帝囚禁在海牢之后便让人毒杀了她。
但其实封鹭然没有死,因为皇帝觉得她还有用处,所以便让将军武升救下了她,并将她藏在将军府的暗牢里。
好几年后才被汝籍发现,被发现的原因是藏无可藏,自那个时候开始,汝籍就对皇室的秘密十分关注,可这么多年了,他能知道的还是寥寥无几,所以她才能轻易的用禁术为他续命。
不过今天之后,还能再瞒多久,皇帝、韩英,还有她,他们也不清楚。
就这样过了三年,三年中的每一天康馨和汝籍差不多都在猜忌中度过,主要是汝籍不再相信康馨。
康馨也明知汝籍不信自己了,却还是依旧装作无恙。替人续命一年,自身则损耗十年,康馨从销毁这类籍册时就已将上面的内容了熟于心,在赵青允去世后,如今真正知道这些禁术的就只有皇帝和她了,她肯定不会让皇帝知道她看过那类籍册,那是秘密,她要带着那个秘密离开。
如今也到时候了。
康馨回到房中,看到一旁和嬷嬷玩耍的阿烟,她的神情柔和起来,她坐到阿烟身旁支开了嬷嬷。
见娘亲来,阿烟伸出双臂,康馨便抱起她,在她耳边对她说:“阿烟,乖。答应娘亲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跟这里有牵葛,如果可以,替娘亲将你父王一起带离这里吧!”
阿烟听完这些话,眼睛眨呀眨,然后闭上眼睛靠在康馨的怀中,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摇头点头,可康馨知道这孩子已经答应她了。
阿烟早慧,虽是孩童般的年纪,但说不定比她的父王更清楚如今宋国皇室的情形与困境,她其实不希望孩子这般早懂事,因为阿烟是她和汝籍这么多年留下来的唯一交集了。
可阿烟就是像了她,什么都一看就清,她唯一不清醒的时刻就是因为遇到了汝籍,现在怎么也脱不了身,是她不愿意离开他身边了。
她虽然希望阿烟不要参与其中,希望她能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可是身有皇室血脉,她一辈子都逃不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作为母亲只能将她未来的路铺一铺,至少这样能好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