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纸马
  • 笨笨坠落
  • 2423字
  • 2025-04-12 16:48:29

太平!

杀师灭口!

你这长乐宫的叛徒。

各位长老,天师,师兄弟,今日我等定要将这杀了师傅的贼子捉拿,碎尸万段!

在一个狂风雨夜。

一群人追着一个落荒而逃的少年,那些人被另外一个少年带领,和这眼前的少年以追逐打斗了整夜。

那佳人笑着,狠心的将那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她不曾后悔,只是笑着笑着,望着那跌落悬崖的少年,身子骨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跌坐下来,任凭雨水浸透自己的衣衫,竟又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

他不曾想,被师傅指媒为婚的妻子,自己乖巧温柔的师妹,平日里对他挺好的人,那个刚才笑盈盈扑到他怀里面的女人,此时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想要她一个解释,为什么?

而留给他最后的答案,只是那笑得几乎疯癫的脸。

远处是飞山瀑布,巨浪反复拍打着漆黑的青石。大海吸附着斜坡,白色的浪花裹着灰黑色的杂物,蔓延在整个海岸线。各种残缺不全的贝壳散落在沙滩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只蜜蜂,轻盈飞舞在漫山遍野的牵牛花海。

五颜六色的花海没有春,也没有夏,似乎不存在时间的约束,它就存在在那里,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随风逐浪,野蛮生长。

阵雨过后,牵牛花海像波浪一样,轻微摇曳。小蜜蜂飞不稳,摇摇晃晃才勉强停留在了其中最小的一朵牵牛花上。

闻着潮湿的空气,出神,发呆,没想到,千辛万苦,最小的牵牛花,一个机缘巧合,却让它嗅到了最好闻的花香。

欢快的伸出触角,甚至整个身子都扎了进去。

突然,牵牛花瓣合上,小蜜蜂瞬间失去了知觉,一切关于它的世界结束了。

他难道只是一只小蜜蜂?

有一段时间。

当他醒来后,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过去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就是那朵深陷牵牛花蕊的蜜蜂,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转世到了人间。

难道轮回也如此果断匆忙?

一念生!

又一念,却是死!

可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却让他又觉得自己并不那么简单。

难道只是孟婆没有给那一碗汤?

或者是自己走的太匆忙,竟然没有忘记那几世的记忆。

所以这才在梦中时而不时的出现那么多毫不相干的幻境,是那几世记忆中的片段,碎影。

这些片段反复交叉折叠的出现在他的梦境,让他在黑夜中找不到方向,痛苦不堪。

时光如满天飞雪,长夜漫漫,大雨中,斗转星移,又是新的画面,梦境已然来临。

大雨中,两个人正在厮杀。他艰难应对着眼前这几乎疯魔的少年。

少年每次必出杀招,且招招致命,似乎非常迫切的想快点解决眼前的对手。

杀气冲冲,嘴里还在疯魔般的不断呼喊:“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夺妻杀师,快死啊,你不该来到这里…”

画面又是一转,他又看到那少年突然身后幻化出一匹巨大的青红色白马,那白马一声嘶吼,朝自己直扑而来。

瞬间,他又从梦中惊坐起…

至于那把剑,实在是不记得怎么来的。

他真的不需要一把剑,可救了他性命的老奶奶却说,这是一把好剑,劈柴挺好使的。

就因为老奶奶这句话,他最后还是嫌弃的留下了它。

是夜,那梦又来了…

长孙太平,长乐宫的叛徒,天涯海角,无路可逃。

来吧,归宿在这里,拿命来。

黑夜,火光中,骤雨卷起水花,电光火石间,一个黑色的身影直扑自己而来。

看不见身手,只听的见魔鬼般的言语,虚空中一个巨大的青灰色骷髅幻影散发着血红色的光,如同一座大山,直挺挺朝他压下来。

骷髅身前,一个黑袍人悬停在虚空,脸上遮蔽漆黑的面具,衬托着他如同恶魔,就像来自地狱的使者。

只见他瞬间和那压下来的骷髅头合二为一,诡异如同鬼魅一般。

不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回过神,手中的剑已不由自主的挥了出去。

他真的愤怒了。

在风中,雨中,他不甘的狂吼。

剑深深插入了那张恐怖的黑色面具,鲜红的血液就像瀑布一样溅落。

那叫长孙太平的少年抽出剑,快速后退几步,嘶声大喊:

“你们不要逼我,再不要逼我。师傅不是我杀的,师妹也不曾被我玷污。同是师门,我不想伤害你们…”

他的叫喊如此悲壮,可回应他的却是更为猛烈的围攻。

周围,无数人朝他继续扑来。

梦中画面一转。

悬崖边,这叫长孙太平的少年胸前插着一把匕首,他不可置信的抱着眼前这紫衣女子,狂笑着,呆呆望见那佳人凄婉的脸,她流着泪,挣脱了他的怀抱,一把将他推下了悬崖。

狂笑在虚空中回荡…

那一句为什么?从山谷深处传来。

往后,又是一幅画面…

一匹全身散发着青红色光芒的白马,缓缓抬起轻快的蹄子,带着欢快的碎步朝他跑来。

不知是何时出现,等回神来的时候,这白马以缓缓停在百米开外,漆黑的夜,它那硕大的眼睛无神的望着他,简直通了人性。

一阵风过后,白马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青红色的火焰,竟是一匹纸马。

夜半,海风吹散的火焰中,他突然再次惊醒。

梦中的剑渗透着黑血,绝望的眼神停留在脑海。白马还未燃尽,灰尘还在鼻尖,他重复低语,汗水湿透了衣衫。

同样的梦,梦中惊坐起,大牛始终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他是谁?

光着脚,站在屋檐陡峭处,望着林间淅淅沥沥的雨,大牛似乎有心事。

“蜜蜂?牵牛花?纸马,那个叫长孙太平的人,那个美若天仙的佳人,她在绝望的哭啼……

夜夜都做这些毫无头绪的噩梦,他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他真的很悲哀,似乎是失忆,忘记了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再次醒来,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些噩梦。

而他就像一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麻木又惊恐的看着梦中的那些人,一次次厮杀搏命。

救了他小命的老妇人,叫他大牛,原因是家里就只有一头老水牛,这便是老伴死前留给妇人的全部身家。

大牛之所以要离开救了他命的老妇人,也是因为这些完全摆脱不了的噩梦。

这些荒唐的噩梦让他夜不能寐,仿佛一到夜晚,他一闭上眼,在这深山老林中,那些人就会随着梦境来找他,然后牵引着他,让他看那一幅幅世间最残酷的画面…

他感觉再不走,自己就要疯了。

他不愿意再去反反复复的问自己,他更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

哪怕真的只是几世的回忆重叠,哪怕上一世自己真的是一只小蜜蜂。

或者上上世,是那名叫长孙太平的少年,或者自己轮回后竟然是那跌坐在悬崖之巅的佳人,他都决心对这一切来个了断,他受够了!

于是便告诉老妇人,自己想出去找份工打。救命之恩当在发达之时涌泉相报,说罢,便带着解脱般的潇洒,落荒而逃。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夜夜噩梦,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