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子登门,敌友不分

春阳正盛,公主府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太子殿下,到。”

声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已踏入庭院。

今天本是休沐的日子,杨嘉仪与沈知韫说好今日要去奉国寺,没想到太子竟然来了她这公主府。

太子杨景琰今日着了件月白蟒纹常服,腰间束着一条暗银纹的玄色宽带,衬得身形如青竹般挺拔。

他面如冠玉,眉目清俊,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偏生唇色极淡,像是久病之人失了血色,反倒透出一股阴郁。

他走路很慢,右手拄着一根紫檀木手杖,杖头雕着狰狞的螭龙,龙口衔着一颗暗红色的玛瑙。

每走一步,手杖底端的铜箍便在石板上轻轻一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是他十四岁坠马留下的旧伤。

行至廊下,太子抬眸,目光先掠过沈知韫,而后才看向杨嘉仪,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小妹近日。气色不错。”

杨景琰的声音温润,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杨景琰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忽有清风拂过。

一道素白身影自杨景琰身后缓步而出,仿佛一片雪悄然落在春日的庭院里。

太子妃王枕微穿的是一件素雪绢裙,外罩月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通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

她面容清丽,眉眼如画,却冷得像一尊冰雕,连阳光照在她身上都似乎失了温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腕。

王枕微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颗颗乌黑发亮,而左手手腕却缠着一条极细的银链,链子末端隐没在袖中,偶尔随着动作折射出一道冷光。

王枕微看向杨嘉仪,她微微点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公主。”

“嫂嫂。”

杨嘉仪回礼,她与这位皇嫂的关系还算融洽。只是不知道今日太子与太子妃一起来到她府上有何用意。

杨景琰笑着抬手,似乎想替太子妃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没想到的是王枕微微不可察地侧身避开,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按在太子掌心——那里不知何时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殿下当心。”

她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关切。

太子眯起眼,忽然低笑一声:

“还是太子妃细心。”

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一个温润和善却暗藏锋芒,一个冷若冰霜却步步为营。

杨嘉仪有些头大,这夫妻俩来她眼前秀恩爱的?

“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沈知韫向他们行礼,他的身子像是青竹折腰,恭敬之中又带着些文人的清傲。

杨景琰抬手虚扶,指尖在将触未触时骤然收回。

他目光如刃,一寸寸刮过沈知韫的眉眼,唇边噙着三分笑意,眼底却凝着七分寒霜:

“孤早想见见,能让小妹倾心——甚至忘了青梅竹马宋言初——的男人,究竟是何等风姿。”

“皇兄!”

杨嘉仪急声打断,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上一世太子缺席了她的婚礼,这一世亦未出席。今日,本该是杨景琰与沈知韫的初见。只是他这般言语,未免有些太过刻薄。

殿内陡然一静。沈知韫神色未变,只是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他执礼的手势纹丝不动,唯有腰间玉佩的流苏在无声轻颤。

杨景琰忽而轻笑,手不自觉的去抚摸紫檀木手杖上的暗红色玛瑙,他微微掩去半张面容,他的话好似绵里藏针:

“玩笑罢了,驸马莫要在意。”

杨景琰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在沈知韫身上轻轻一扫,又转向杨嘉仪,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就单看驸马这般品貌,也难怪小妹连自幼相伴的言初哥哥都抛在脑后了。只不过,孤看驸马这眉眼,倒是有些眼熟……像极了一位故人。”

杨景琰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似笑非笑地继续道:

“孤可还听说了,小妹还给了你父皇御赐的披风……”

“太子殿下……”

太子妃王枕微的声音适时插入,她眉眼温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淡淡扫了一眼沈知韫,随即看向杨嘉仪,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柔和却不失锋芒:

“我们来时,瞧着小妹与驸马正要出门……可是误了你们的事?”

杨景琰神色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杨嘉仪察觉到气氛微妙,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微微侧身,似有若无地挡在沈知韫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

“今日休沐,我与驸马本是打算去奉国寺转转。”

她虽未明说赶人,但话中之意已然清晰——今日无暇招待,还请自便。

“巧了不是?”

杨景琰笑意不减,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片刻,忽而转向杨嘉仪,语气温和得像个体贴的兄长:

“你嫂嫂今早还说想去奉国寺,不如让她陪你去吧。

孤有些事,需同驸马单独谈谈……”

沈知韫神色未变,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杨嘉仪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沈知韫。

太子今日突然造访公主府,果然不是偶然。

——他竟是冲着沈知韫来的。

她思绪翻涌,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她与沈知韫成亲后的一年里,沈知韫确实多次出入东宫。

那时,她对他满心厌恶,认定他是个趋炎附势之徒,见她这个公主冷待他,便转而攀附太子,妄图借东宫之势谋前程。

可是后来她谋逆事败,身陷囹圄,满朝文武避之不及,连昔日亲近之人也纷纷撇清干系。

唯有他甘愿为她劫狱,为她赴死,甚至用自己的魂魄,替她求来一线生机……

重生一世,她与他朝夕相处,早已看清他的为人。

这样的人,又怎能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

即使如此,那太子今日寻他究竟意欲何为?

杨嘉仪有些担忧,她这个皇兄在腿受伤之后性格变得古怪,她总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股阴狠劲儿。

年少时,他们关系还算融洽。可后来,她便有意避开他,所以他们交集并不多。